“我來見義父”相柳嗓音平淡，讓人聽不出什麼情緒。
“洪江大人在練兵，怕是沒空見你”
其實不用人稟告，毛球的嘶鳴聲早就傳遍了整個軍營，洪江下意識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還是快步放下了手中的事，順著聲音的方向找了過去。
遠遠的，在一眾身著黑色盔甲的士兵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如此明顯，洪江駐足，下意識叫出聲：“相柳！”
聞聲，眾人齊齊轉頭看去，而後自覺讓出一條路，當洪江看到相柳的身影時，眼睛瞬間酸澀了幾分，大步上前到相柳麵前。
相柳看了看洪江，用低沉的嗓音喚道：“義父”
“誒”洪江下意識應了一聲，然後突然意識到什麼，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士兵和將領們，嚴肅厲聲道：“都圍在這裡做什麼，沒自己的事做嗎！”
眾人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相柳，然後轉身離去，那名獨眼將領走到洪江身後，壓低聲音道：“大人，軍師他……”
“我知道，你先去練兵吧”洪江打斷了那名將領的話，揮了揮手。
那名將領抬眼看了看相柳，轉身離去。
洪江上前，看了看相柳手中的繈褓，神情微詫：“這山裡不乾淨，常生瘴氣，你怎麼把孩子也抱來了”
“沒關係，無虞身上有小夭做的能避毒的香囊，我帶他來看看祖父”
此話一出，洪江神情微頓，沉默片刻後，揮了揮手道：“去我的營帳說吧”
二人坐到營帳中後，相柳化開了臉上的麵具，洪江給相柳倒了一杯茶：“也不知道這山裡的粗茶，你還能不能喝的慣”
相柳拿起茶杯，放在嘴邊飲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才唇齒間蔓延開來，相柳抿了抿唇道：“老味道，怎麼會喝不慣”
放下茶杯後，見洪江的視線一直落在無虞身上，相柳主動將無虞往洪江手中遞了遞，洪江見狀趕緊退了幾分道：“我這手上沒個輕重的，就不抱了，再說我這副樣子彆給嚇哭了”
但是一離得近了，洪江忽的察覺到了異常，於是又向前探了幾分：“這孩子……怎麼一點妖族氣息都沒有？”
相柳單手抱住無虞，另一隻手摘下了無虞脖子上的隱玉，洪江一下就透過無虞的外形看透了本體，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想伸手摸一下，但看到自己手上灰蒙蒙的，又趕緊收回了手。
“這孩子的血脈了不起呀，全大荒第二隻九頭妖王，何其珍貴”洪江看著無虞，語氣中帶著無儘的感慨。
聞言，相柳看向洪江的眼中多了幾分動容，這世上除了小夭，也隻有洪江會覺得他九頭妖的血脈珍貴了。
“對了，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我今日去玉山看小九，小九說義父前不久去看過她”
聞言，洪江神情一頓，然後低了低頭，長歎一口氣：“你一走兩年了，我雖然一直在山裡，但秩邑城的消息卻一直沒斷過，玖瑤在西炎朝堂得了權勢，我也沾你的光在賞金榜上除了名，我聽說之後心中有些惦念你們夫妻，但又不能堂而皇之的去秩邑城”
“所以義父去看了小九”
洪江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那孩子本來都不認識我了，我也沒打算告訴她我是誰，但沒想自從老辰榮王故去，就再沒見過麵的王母居然把我認了出來，我更沒想到，那孩子居然對我沒什麼敵意，還給我磕了頭”
“西炎王為人還算坦蕩，沒有將上一代人的恩怨帶給小九”
洪江點了點頭，感慨道：“不知不覺又是一代人，我看著那小丫頭，竟然不自覺想起我年輕的時候了，那時候我還沒遇到你，和赤宸還是劍拔弩張的關係，不怪人叫他魔頭，當時他殘殺中原氏族，還跟皓翎王搶女人，又是那樣的出身，我對他是一百個看不慣”
相柳抱著無虞，一邊聽洪江回憶當年，一邊輕拍著懷中的無虞，洪江因為看到無虞下令停了練兵，營帳周圍也不讓大聲說話，天色漸晚，無虞居然在這種環境中逐漸睡了過去。
“不過男人都是打出來的情誼，我記得我救了你的時候，他閨女好像剛出生，然後就是辰榮西炎大戰，他舍下妻女毅然決然迎戰西炎大軍，一到了外敵麵前，個人仇怨算得了什麼，之後的事你也都知道也參與了”
聽到這兒，相柳腦中忽的閃過一些畫麵，似乎是記憶，但不是前世也不是今世，應該是轉世前的他，原來他對之前的事是有記憶的，隻不過剛轉世那段日子他一心撲在小夭身上，而轉世前的記憶與前世又大多重疊，所以在他腦中混淆了。
“我說個你不知道的吧”洪江靠近了相柳幾分，壓低聲音道：“其實當年西炎仲意，不是赤宸殺的，是炎灷殺的”
聞言，相柳神情微詫，想到西陵珩因為接受不了西炎仲意戰死在赤宸手裡，與赤宸分離三百年，自責至死，心中不禁悵然。
洪江歎了口氣：“但是赤宸為了陛下，硬背了這個惡名三百年，三百年到死都沒告訴西陵珩，當時我還笑話他來著，一個名震大荒的魔頭，居然有這麼窩囊的時候”
洪江最後苦笑著搖了搖頭，似是在感慨歲月匆匆，然後抬起頭看向相柳，眼中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今天你回來了，我有話想跟你說”
“義父請說”
“你走這兩年，還一直在和塗山氏做交易，給辰榮義軍供應糧草，現在玖瑤在西炎朝堂的地位如日中天，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她，所以你以後……”
洪江頓了頓，似是下定了決心才開口道：“以後不要再回來，也不要再傳信回來，免得給你們夫妻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我和赤宸那一輩的恩怨，讓我們自己了結吧，我這個年紀了，或許再過幾百年，壽元也該耗儘了，到時如果你能過來為我收屍，將我的屍首帶回辰榮山任意一處安葬，也算全了你我父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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