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村委會短時間出不了結果，葉秋半點不著急，按部就班地做著自己的事，靜靜等待風暴的開始。
“請所有人馬上到村委會集合，重複一遍，所有人馬上到村委會集合，每家至少要來一個能做主的！”
村裡大喇叭響起時，站在地裡的葉秋抬頭望著喧鬨的人群，一言不發。
“我活兒好沒乾完！”
“我也沒乾完，應該不能扣工分吧？”
“肯定不能，是大隊長突然叫人，又不是咱們沒上工，不能扣工分。”
“你們可彆聊了，快走吧，每家都要出人，晚點去就站不下了。”
……
雖然心裡暗自嘀咕大隊長沒事找事，但大家夥兒都沒耽擱，急匆匆放下手裡的工作，朝著村委會的方向快步走去。
因為距離遠，葉秋算是到的最晚的一批人，站在隊伍最後看著滿滿當當的人。
曲彤站在前麵，看見她，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朝她招手，“快過來，我給你占位置了。”
葉秋朝著曲彤走去，在經過薑屹身旁時，兩人默契對視一眼。
曲彤手肘杵了杵一旁的葉秋，饒有趣味地問：“你消息靈通，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葉秋沒馬上回答，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幾個村乾部，除了趙澤，另外幾人臉色都相當差，尤其是牛會計，幾天不見，他卻更顯老態，皺紋縱橫交錯，眼下青黑一片，時不時咳嗽幾聲，身體在風中搖擺。
最惹人注目的是牛會計身旁的牛鳴，垂著頭，高大的身軀佝僂著，臉上隱約可見紅色的印記，站在那兒，卻像是個蜷縮著的老鼠。
看來，是趙澤他們抓到老鼠了。
“葉秋，你怎麼不說話？”等不到她的回答，曲彤茫然地扭頭觀察她，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前方，“你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葉秋搖頭，“大隊長把這麼多人叫到這兒來，總不會沒事找事，一會兒人到齊了他就會宣布了。”
打聽不到消息，曲彤也就消停了，安靜站著等趙澤他們說話。
不止葉秋一個人發現端倪，好多村民都注意到牛鳴站在村乾部們身旁，又發現牛會計的身體看著實在不好，還以為是要宣布由牛鳴接任村裡會計的工作。
這早就是青山大隊的共識，沒有人想反對，隻記得麻煩，要是讓牛鳴接任他爹的工作，喇叭裡通知一聲不就行了？非把所有人都叫過來，淨耽誤事兒。
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趙澤才走到台上，表情凝重，“今天讓大家過來，是因為村裡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醜事！”
台下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地長大了嘴，村裡能發生什麼大事？
趙澤視線沉沉地掃過台下眾人，並未刻意提高聲音，反而沉凝如鐵，壓得台下眾人不敢說話。
“經過對村裡賬冊的清查，我們發現這幾年有人通過進行賬目造假的手段，倒賣咱們青山大隊的糧食，數量達到了驚人的數百斤！”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嘩然。
這可是糧食，是所有人的命根子！是他們在土地上流乾了汗，用儘了心力種出的糧食，竟然有人敢偷村裡的糧食，還偷了幾百斤，他就是青山大隊的階級敵人！
群情激奮，趙澤已經壓不住台下民眾的憤怒，靜靜等著眾人的怒火減弱，他才道明原委，“經過查證，現在已經找出偷盜糧食的凶手。”
“究竟是哪個小赤佬敢偷咱們大隊的糧食，大隊長你彆賣關子，趕緊告訴大夥兒！”
“就是就是，敢偷咱們的糧食，今天必須讓他知道知道鍋兒是鐵造的！”
聽到他們的怒罵，趙澤看了一眼旁邊的牛會計。
牛會計狠狠踢了牛鳴一腳，“還不趕緊上去，要老子陪著你丟人！”
牛鳴踉蹌著站穩，袖子裡的手握緊拳頭，眼睛恨得要滴血，卻不敢反抗，將恨意深深藏在心底，挪動著腳步走到趙澤身旁。
看著台下黑洞洞的一雙雙眼睛，牛鳴咽了口唾沫，垂下視線，嘶啞著開口，“對不起大家，村裡的糧食......是，是我偷的！我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會把糧食全都補上，並且任由大家處罰！”
他甚至沒有勇氣觀察村民們的反應，重重垂下腦袋，閉上眼睛，等著村民們對他的審判。
趙援朝一臉恍惚，喃喃自語，“我剛才不是在做夢吧？”
不敢相信的不止他一個，大家夥都覺得今天的太陽怕不是從西方升起來的吧，怎麼會聽到這麼荒謬的事？
牛會計的兒子竟然偷了村裡的幾百斤糧食，這麼天方夜譚的事怎麼可能是真實發生的？
但是再揉眼睛，牛鳴依舊滿臉羞愧地站在台上。
葉秋早就猜到他會說什麼，一點驚訝都沒有，眼光流轉，卻發現人群中，有一個人的反應格外與眾不同，不可置信中竟然摻了絲絲恐懼。
心裡把這人記下，葉秋收回視線，抬頭看著台上的牛鳴。
驚訝過後，台下爆發出一陣狂潮。
“竟然是牛鳴偷了咱們的糧食，他是不是瘋了！”
“他到底圖什麼？牛會計這麼個正直的人，他兒子竟然偷村裡的糧食？”
“還真是看不出來，牛鳴看著白淨又斯文的樣子，竟然是這麼個人，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牛會計都快氣死了吧，生出一個小偷，真是家門不幸。”
......
就算不想聽，可村民們的議論完全堵不住地往他耳朵裡鑽，像是鋒利的小刀，一刀刀地割在他完美的麵皮上。
比起牛鳴，牛會計才是最傷心的那個，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蹣跚地走上去，深深地給村民們鞠了一躬，悲痛欲絕，“是我養出這樣的兒子，是我對不起大家夥兒，村裡損失的糧食共計556.3斤，我會全部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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