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報就足夠了。”夜深輕搖頭,“不要緊張,在這裡你不用擔心自己的價值不足以換來自己的待遇,我說過,想要救你的人不是你口中的那個‘我們’,而是我。”
“對我而言,你需要做的隻是好好養傷,然後提供情報就足夠了。”
夜深那麼說著,看著傑斯卡仍舊帶著幾分不信任的眼睛,卻沒有再多做解釋。
對他人抱有警惕心其實是好事,他不會強求傑斯卡一定要有多信任自己,他隻需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夜深那麼想著調整了自己的坐姿,後移幾分靠在了沙發的後椅上。
“說起來,早上發消息給我的是雨曦,她應該來過這裡,現在卻沒有看到她的人影...”
“那個姐姐去買早餐了。”
傑斯卡開口回答了夜深原本帶著幾分自言自語意味的話語,目光看向了病房的大門:
“我剛醒的時候,她就和另一個醫生待在病房裡交談,後來醫生留下了放在床頭的資料先走了,之後她對我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說會給我帶點吃的回來。”
夜深聞言瞥了傑斯卡病床邊的吊水架一眼,傑斯卡昏迷這幾天幾乎都沒有進食,掛了幾天的營養液,現在蘇醒了身體機能從檢查報告上來看大致也已經恢複,確實該吃點東西。
於是夜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來他自己也還沒吃早餐,算是聽到消息就直奔而來的,本來他在經過有早餐店開門的街巷的時候,也是有考慮是不是要帶點早餐來的,但是最後卻因為看到堆擠在早餐店的人數太多,沒有排隊去買。
早餐這種事情倒是也可以之後解決....隻是可能會被雨曦數落。
夜深坐在沙發上短暫的發散思緒片刻,回神瞥見傑斯卡的注意力落到了病床床頭櫃表麵的資料上,他回想起自己在那張資料上看到的各種各樣的身體毛病,不由輕哼一聲:
“怎麼?很關心自己的身體狀態?”
“原來那上麵記錄的是我的身體狀態麼...寫了些什麼?”
傑斯卡望著那張紙喃喃,但是很快又意識到了什麼,臉上帶上了幾分尷尬的紅暈,飛快地偷瞄了司徒夜深一眼,又結結巴巴的說:
“我...我不怎麼認識你們國家的字。”
“原來是隻熟悉口語的類型?”夜深說著,又一次伸手去拿那張資料報告,“需不需要我念給你聽?”
他說著攤開那張紙,上麵的文字有一部分是模板印刷的庫格國語,有一部分則是修爾自己動筆寫記錄的狀況描述,不得不說大部分醫生的字都彆具一番風采,彆說傑斯卡看不懂那些字,有些修爾的手筆連司徒夜深這種母語是庫格語的人都不認識。
“算了...倒也沒有必要,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也沒那麼重要。”
傑斯卡坐在病床上搖搖頭,夜深聽著傑斯卡這話攥著資料的手微微收了幾分力道,心覺這樣的話語怎麼如此熟悉,好像也是他自己會說出來的話。
“確實,全身上下大大小小什麼毛病都有點,除了營養不良有消化係統的基礎疾病以外,你身上還有舊彈孔和摻雜著金屬碎片的舊傷,身上很多地方有著骨裂的痕跡....除此之外身上還有些滿是燒傷痕跡的壞死皮膚...你的大部分器官的功能都有一定的受損或者狀態不佳....”
“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跡。”
夜深最後做出了評價,放下了手裡的資料。
既然傑斯卡說不想聽,他也沒報出資料上更多的評價和檢查的數值,這份報告就算是放在成年人的身上,在他們這種處在和平年代的國家長大的人眼裡看了都要皺眉頭,更彆說這份身體報告出自一個不過十歲的孩子。
夜深看著傑斯卡發問:
“我倒是很奇怪,像你這樣不幸的人怎麼存活下來的?”
傑斯卡的身體不僅受過很多外傷,而且大部分傷口都沒有得到過很多良好的治療,在過去惡劣的生存環境裡他能夠活下來真的不算容易。在傑斯卡送來庫格國醫院急救,醫生脫剪下傑斯卡衣服的時候,那瘦小見骨又遍體鱗傷的身體真的連夜深看著都為之一驚。
傑斯卡聽得臉色煞白,似乎是出於習慣或者本能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隨後卻意外的流露出了帶著幾分嘲諷之意又帶著幾分苦澀的笑意來:
“這有什麼奇怪?生活在那些地方的人們很多都這樣。”
“特維國本就多災多難,戰火四處蔓延國家卻又無力保護平民,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戰爭跟著父母逃難,見過好多死於戰火裡的人,後來他們為了保護我被另一個鄰國的軍隊投擲炸彈的時候炸死了,身上的碎片就是這麼留下的,雖然我沒有被炸死,但是碎片還是嵌進了我的血肉裡,在大家都在逃難的日子裡,沒有誰會給我治療,它就一直留在那裡了。”
“我逃難到普爾其斯沒生活幾年,那裡也爆發了戰爭,雖然當初庫格國的軍隊勢力沒有針對平民,但那裡本身到處都是懷揣著極端主義的瘋子,很多從其他國家混雜進來的雇傭軍和當地瘋狂的民兵見人就打,看誰都像是叛徒,好像不殺光所有人就不善罷甘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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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這種人,隻能在戰爭裡四處逃跑躲藏,那段時間不管走到哪裡,都有可能會被突如其來的空襲和爆炸炸死或者炸昏,我運氣很好,兩次從爆炸的廢墟裡爬起,但是你覺得被爆炸的餘波震過兩次的內臟能有多健康?有時我連喝水都會覺得渾身都在被刀絞。”
“我身上的彈孔則是那些認為我們這些逃難的平民是叛徒的民兵留下的,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但是他們被子彈擊中就再也沒能站起,有些人前一秒還和我蜷縮在同一個防空壕裡相互安慰,下一秒就渾身冰涼的倒在了我的麵前。”
傑斯卡說到這裡忽然一頓,看著夜深的眼睛裡似乎片刻有什麼晶瑩的光在閃,隨後他又接著輕聲說:
“和我有過一樣經曆的人很多,有些人比我更慘,他們很多甚至連再看到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了,不管他們曾經有多想活下去....而我是從中活下來的那一個。”
“所以你知道嗎,和我生活在同樣地方的人,從來都不會說我不幸,其實我應該是幸運的那一個。”
夜深聽著他的最後一句話帶著幾分哽咽,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傑斯卡似乎有些情緒失控,或許是夜深的那句話刺激到了他的軟肋,即使那並不是夜深的本意,他也沒料到自己簡單一句話會造成傑斯卡那麼大的情緒波動。
“我又怎麼活到現在的...?我也不知道。我原以為是因為自己或許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因為我還有想去做的事情...還有與霍爾娜的約定...很小的時候我說以後要和霍爾娜一起去安全繁華的地方生活,可是沒有等到我們實現那樣的願望災難就先來臨了。”
“現在你問我這句話...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活到現在的....甚至現在...我也不知道我活到現在是為了什麼了...”
傑斯卡口中的話隨著他帶著鼻音的喘息聲越變越小,直到最後夜深也不再能聽清他口中的話,夜深垂眼看著這個瘦小的男孩穿著病號服在自己麵前啜泣,卻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他沒有資格說自己與傑斯卡感同身受,隻是心生幾分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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