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點，陸然將車開到了125號安全區的大門。
晚上七點，暮色漸濃，陸然將車穩穩停在125號安全區的大門前，引擎的低鳴緩緩熄滅。
“下車。”他的聲音平靜。
副駕駛座上的楊承澤聞聲一怔，側過頭看向陸然，眼底滿是詫異。
“你不進去？”楊承澤剛問出口，瞬間就想通了緣由，陸然的車上裝著幾樣汙染物，這種東西根本不可能被允許帶進安全區。
他隨即又皺起眉，不解地追問：“可你完全能把車停在這兒，自己先進去啊？明天一早再過來開車就是了，沒必要特意留在外麵等我。”
陸然側過臉，目光落在他身上，語氣多了幾分嚴肅：“讓你去你就去。進去後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早上必須準時出現在這裡。要是到時候我沒看到你，就不等了，自己先走。”
陸然說著，伸手推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動作乾脆得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哎，哥！哥你彆這樣！”楊承澤急忙伸手按住車門，語氣裡帶著幾分急切，“我不進去了，我跟你一起待在車上就行，外麵有你在，我不怕！”
“不用。”陸然的聲音依舊平靜，卻透著不容反駁的堅持，“外麵夜裡不安全，你先進安全區，聽話。”
楊承澤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對上陸然那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陸然的脾氣，隻得不情不願地挪下車。腳剛沾到地麵，就見陸然已經收回手，重新關上車門，一腳油門下去，車子便緩緩駛離了安全區大門。
楊承澤站在原地望著那抹越來越遠的車燈，心裡有些不安，他根本不知道陸然要把車開到哪裡去。
可此刻，安全區大門上方的警示燈已經開始閃爍，距離關閉隻剩不到十分鐘，他不敢再耽擱，隻能攥了攥拳，轉身快步朝著入口跑去。
另一邊，陸然並沒有開遠，隻是沿著大路往前駛了一段，便拐進了路邊一片荒蕪的草地。
他沒有將車停在顯眼的公路旁，即便這夜裡不會有半輛行駛的車輛，他還是習慣性地謹慎，最終將車穩穩停在了不遠處，片稀疏的樹林裡，引擎熄滅的瞬間，四周隻剩下夜蟲的低鳴。
其實他不是沒想過把車留在這兒，自己進安全區休息。隻是車上裝的東西太重要，他實在放不下心。
以前在彆的安全區，他就聽過不少類似的事：有人為了省一筆車輛進城的手續費，把車停在城外過夜，可第二天回來，車裡的物資總會少上大半，找都沒地方找。
這荒郊野外的，他可不敢拿那些東西賭。
城外的夜裡從不安生，總有專盯這些過夜車輛的人。哪怕車上空無一物，也有人會撬走輪胎、抽乾汽油，總之不會讓你“安穩”。
至於汙染物，或許沒人會偷，但陸然在意的從不是那些東西。他車裡裝著的，是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
此刻天已經完全黑透，隻有一輪殘月掛在枝頭，微弱的光透過樹林的縫隙漏下來，斑駁地灑在地麵，也落在陸然垂著的側臉上，映得他眼底的情緒愈發深沉。
他推開車門走下來，夜裡的荒野帶著刺骨的寒意，身上的防護服早已磨損得有些破舊，卻依舊能抵擋幾分冷意。
陸然沒打算回去換件衣服，隻是彎腰從腳邊折斷一根細細的樹枝，又走到不遠處一塊平整的碎石上坐下。
指尖握著樹枝，他沉默地在濕潤的泥土上慢慢畫著，先是一筆一畫寫下“白宇”，筆尖頓了頓，又接著寫下“梅梅”“宋讚”“章信”，每一個名字，都是刻在他心裡的過往。
每一筆都寫得極慢，指尖的力道幾乎要將樹枝按進泥土裡，仿佛要把每個名字都刻進這片荒蕪的土地。
很快，空地上便清晰地浮現出幾行字跡，最後，他頓了頓，又鄭重地添上“阿婆”二字。
月光下，地上的名字歪歪扭扭，卻像有了生命。
陸然垂著眼，明明視線裡隻有模糊的字跡，可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張張鮮活的臉。
汙染爆發後這些年，陸然一直逼著自己往前看，儘可能避開所有關於過去的回憶。他太清楚了，隻要思緒稍微往回飄，太陽穴就會傳來一陣抑製不住的鈍痛，像有根針在慢慢紮進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