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右臂的紫色紋路如活物般蠕動,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灼痛與冰寒的雙重折磨。“你體內流淌著罪孽的血!”陳孟生一拳砸在生鏽的管道上,冰霜蔓延,“和那些怪物有什麼區彆?”陸過鐘的淨化光芒在林天傷口上發出滋滋灼響:“這不是力量…是毒藥,正在吃掉你。”暗影中,拉斐爾凝視著三人內訌的畫麵,指尖把玩著貪婪戒指:“掙紮吧,小蟲子…你們的裂痕,終將成為熔爐最完美的柴薪。”
冰冷的雨水鞭子般抽打著新港市立醫院的廢墟,衝刷著斷壁殘垣上凝固的血汙與焦痕,卻洗不去那股滲入磚石骨髓的陰冷甜膩——那是罪孽因子徹底激活後散發的腐朽氣息。空氣沉重得如同浸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和血腥的腥氣。
陳孟生掙紮著從一堆濕透的瓦礫中撐起上半身,冰冷的雨水順著他淩亂的頭發淌進脖頸,激得他一陣寒顫,深入骨髓的冰焰反噬讓他的骨頭縫裡都透著寒氣。他甩了甩昏沉的腦袋,視線穿過迷蒙的雨幕和彌漫的灰白蒸汽,死死釘在不遠處那個倒在泥水中的身影上——林天。
林天的姿勢扭曲而脆弱,像一具被暴力丟棄的殘破人偶。焦黑的左臂軟軟地攤在身側,雨水衝刷下,露出底下慘不忍睹的炭化皮肉和隱約的骨骼輪廓。但更刺眼的是他的右臂——從那隻緊握成拳、血肉模糊的右手開始,蜿蜒的暗紫色紋路如同活著的毒藤,已經爬滿了整個小臂,甚至隱隱有向手肘上方蔓延的趨勢。那紫色在昏暗的天光下詭異地搏動著,散發著不祥的微光。
而他左臂上那本該象征創生與希望的龍魂核心,此刻徹底黯淡無光,暗紅色的晶體臂甲表麵,一道猙獰的裂痕貫穿始終,邊緣甚至出現了細微的熔化扭曲跡象,幾縷若有若無的暗紫色能量絲線,如同深淵的呼吸,在裂痕深處極其微弱地明滅。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驚懼和被背叛的怒火,瞬間衝垮了陳孟生劫後餘生的虛弱感。
“林天!”他嘶吼出聲,聲音因脫力和憤怒而劈裂變調,像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管。他猛地推開壓在腿上的半截水泥板,不顧全身骨骼肌肉的抗議,手腳並用地在冰冷的泥水中爬行,衝向那個讓他感到陌生又恐懼的同伴。每一次挪動都牽扯著燃魂帶來的內傷,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不管不顧,目標隻有一個。
他衝到林天身邊,跪在泥濘裡,沾滿汙泥的手帶著一股蠻力,狠狠抓住林天右臂的衣料,猛地將他從泥水裡拽起半截。
“醒過來!看著我!”陳孟生怒吼,雨水順著他扭曲的麵龐流下,分不清是水還是失控的眼淚。他指著林天右臂上那妖異的紫色紋路,又猛地指向遠處那個巨大的、殘留著熔岩灼痕和油脂汙漬的焦黑深坑——雙罪怪物湮滅的地方。
“你用了什麼?!告訴我!你用了那鬼東西的力量?!你把它…把它吃下去了?!”他的聲音因極度的驚駭和憤怒而顫抖,“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鎧甲!你…你體內現在流淌著和那些怪物一樣的血!你跟他們還有什麼區彆?!”
劇烈的搖晃和刺耳的質問,如同錐子刺入林天混沌的意識。他沉重的眼皮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破碎的視野裡,是陳孟生那張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放大的臉。右臂被抓住的地方,傳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劇痛——那不僅僅是皮肉被觸碰的痛,更像是那些嵌入血肉的罪孽碎片被外力驚擾,釋放出更強烈的冰冷侵蝕感,順著神經向上蔓延,與他體內殘存的、紊亂的創生之力激烈衝突。
“呃…”林天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破碎的鏡片早已不知去向,露出的眼睛布滿血絲,眼神空洞而渙散,仿佛還沉淪在剛才那場能量湮滅的餘波裡。陳孟生的質問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來,模糊不清。他下意識地想抽回手臂,卻隻引來更劇烈的、仿佛要將靈魂撕裂的痛楚。
“放開他!陳孟生!”一個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響起。
陸過鐘不知何時也掙紮著爬了過來,他臉色慘白如金紙,胸口被鮮血浸透的白大褂貼在身上,每一次喘息都伴隨著肺部拉風箱般的雜音和壓抑的咳嗽。他一把抓住陳孟生緊攥著林天衣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冷靜點!你想現在就廢了他這條胳膊嗎?!”
陳孟生赤紅的眼睛轉向陸過鐘,怒火未消:“冷靜?陸醫生!你看看他!看看他這條胳膊!他動用了拉斐爾的力量!他…他吸收了怪物的能量!他變得和那些東西一樣了!”他指向林天右臂上搏動的紫痕,聲音裡充滿了絕望的指控。
“我知道!我都看見了!”陸過鐘低吼回去,聲音同樣嘶啞,卻帶著醫生的冷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但現在不是審判的時候!他快被這東西吃掉了!”他強行掰開陳孟生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將林天那隻布滿紫痕、焦黑與鮮血混雜的右臂放平在相對乾燥的碎石上。
陸過鐘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強烈的眩暈感。他顫抖著拿起滾落在一旁、光芒徹底熄滅的輝光轉輪手槍,用儘最後一絲意念溝通。槍管下方的翠綠寶石如同風中殘燭,極其微弱地掙紮著閃爍了一下,一絲比發絲還細的翠綠光芒,顫巍巍地凝聚在他染血的指尖。
“忍著點…”陸過鐘的聲音帶著疲憊和凝重,他將那縷微弱的淨化之光,小心翼翼地引向林天右臂上紫色紋路最密集、能量波動最紊亂的手腕處。
嗤——!
淨化之光剛一接觸那深紫色的紋路,立刻爆發出刺耳的聲響,如同滾燙的鐵板澆上了冷水!一股濃鬱的黑紫色煙霧猛地從接觸點升騰而起,帶著強烈的硫磺與腐敗的混合惡臭!
“呃啊啊——!”林天身體猛地向上弓起,發出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慘嚎!那感覺比剛才被陳孟生拉扯痛苦百倍!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正順著他手臂的血管、神經瘋狂穿刺、攪動!創生之力與罪孽能量的衝突在淨化之光的刺激下瞬間加劇,幾乎要將他這條手臂從內部撕裂開來!
陸過鐘悶哼一聲,指尖那縷翠綠光芒劇烈波動,瞬間黯淡,幾乎潰散。他死死咬牙,額角青筋暴突,豆大的汗珠混合著雨水滾落。他清晰地“看”到了——在他的淨化視野裡,那些深紫色的紋路根本不是簡單的附著物,而是無數細小的、如同活體根須般的能量觸手,它們已經深深紮進了林天手臂的血肉、經絡,甚至開始侵蝕骨骼!
它們貪婪地汲取著林天的生命力,同時將冰冷粘稠的罪孽毒液反向注入,與林天的血肉、能量進行著殘酷的融合與排斥。淨化之光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隻能短暫地灼燒掉最表層的“根須”,卻激起了更深層“根須”更狂暴的反撲和侵蝕!
“不行…”陸過鐘喘息著,聲音帶著絕望的沙啞,指尖的光芒終於徹底熄滅。他脫力地向後跌坐,臉色比死人還難看。“太深了…這東西…這根本不是什麼力量!是活的毒藥!它在寄生!在吞噬他!我的淨化…隻會刺激它,讓它侵蝕得更快!”他看向林天那條在痛苦中無意識抽搐、紫色紋路似乎因受激而蠕動得更加活躍的右臂,眼中充滿了無力感和深深的恐懼。
陳孟生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林天痛苦扭曲的臉,看著陸過鐘蒼白絕望的神情,又看看自己沾滿汙泥和血跡的雙手。剛才那股滔天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隻剩下冰冷的恐懼和後怕,以及一絲茫然的無措。他剛才…差點因為憤怒,親手加速了同伴的毀滅?
“那…那怎麼辦?”陳孟生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總不能…總不能看著他被這東西…”
“壓製…隻能用他的鎧甲力量暫時壓製…延緩侵蝕…”陸過鐘艱難地說,目光投向林天左臂上那布滿裂痕的龍魂核心,“但核心…已經…”
林天急促而痛苦的喘息聲漸漸平複了一些,極致的劇痛似乎也短暫地撕裂了意識的重重迷霧。他艱難地轉過頭,破碎的視野努力聚焦在自己那條如同被異形寄生的右臂上。那深紫色的紋路在皮膚下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灼燒與冰寒交織的詭異痛楚,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感讓他胃裡翻江倒海。
他嘗試著,極其微弱地催動一絲意念,試圖溝通左臂上那沉寂的龍魂核心。哪怕能引動一絲創生之力…
嗡——!
龍魂核心那布滿裂痕的暗紅色晶體,極其微弱地、如同垂死掙紮般閃爍了一下。然而,透出的卻不再是溫暖的金紅光芒,而是一種渾濁的、夾雜著幾縷暗紫絲線的暗沉紅光!這光芒微弱得幾乎無法照亮臂甲本身,更彆提形成有效的防護或壓製。
就在這縷渾濁光芒亮起的瞬間,林天右臂上那些深紫色的紋路仿佛受到了某種同源的、更高階的吸引,搏動的頻率猛地加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股比之前強烈數倍的冰冷吸力從那些紋路深處爆發出來,貪婪地攫取著那縷渾濁核心之光,以及林天體內殘存的、本就稀薄的生命力!
“呃!”林天身體再次劇烈抽搐,眼前陣陣發黑,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感覺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個漏鬥,生命力正被右臂的“毒藤”瘋狂抽走!他立刻切斷了那微弱的核心聯係,龍魂核心瞬間徹底熄滅,重歸死寂。冷汗瞬間浸透了他殘破的衣衫。
絕望,冰冷而粘稠的絕望,如同這永不停歇的冷雨,滲透進三人的骨髓。
“核心…被汙染了…”陸過鐘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明悟,“它…它和那些東西…在共鳴…”
陳孟生一拳狠狠砸在旁邊一根半塌的、鏽跡斑斑的金屬管道上!“砰!”沉悶的撞擊聲在雨幕中回蕩。冰藍色的寒氣不受控製地從他拳下爆發出來,瞬間在冰冷的金屬管道表麵蔓延開一片刺目的白霜,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該死!該死!該死!”他低吼著,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冰冷的管道上,冰霜隨著他的憤怒不斷蔓延、加厚。憤怒的對象不再僅僅是林天,更是這令人窒息的絕境,是那個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陰影!林天的墮落(在他眼中),陸過鐘的重傷,鎧甲的損毀,怪物的強大,城市的沉淪…所有壓抑的憤怒、恐懼和無助,都在這徒勞的捶打中發泄出來。
冰冷的管道反震得他指骨生疼,但這疼痛反而帶來一絲病態的清醒。他停下動作,劇烈喘息著,看著自己拳頭上凝結的冰霜和滲出的血絲,又看看泥水中氣息奄奄的林天和臉色慘白的陸過鐘。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細微、卻令人極度不安的窸窣聲,混雜在雨聲和遠處城市隱約傳來的混亂噪音中,鑽入了陸過鐘敏銳的耳朵。
“噓!”陸過鐘猛地抬手,示意陳孟生噤聲,蒼白的臉上瞬間布滿警惕。他強忍著傷痛,側耳傾聽。
那聲音…來自廢墟深處,來自急診大樓尚未完全倒塌的陰暗角落。像是有什麼沉重而粘膩的東西,在濕滑的瓦礫和破碎的瓷磚上拖行…摩擦…伴隨著極其微弱、仿佛夢囈般的低沉**。
陳孟生也立刻警覺起來,強壓下翻騰的情緒,天霜劍瞬間在手中凝聚,冰寒的劍氣驅散了些許周圍的絕望氣息,儘管劍身的藍光也顯得有些黯淡。他順著陸過鐘警惕的目光望去。
隻見那片被斷裂樓板斜斜遮蓋、形成一片不穩定三角空間的陰影裡,一個扭曲的身影正緩緩地“流淌”出來。
那是由急診大廳裡散落的、被油脂怪人粘液和血液浸透的破損擔架布、紗布、繃帶以及一些半凝固的、汙濁的有機質混合而成的“東西”。它沒有固定形態,像一灘不斷蠕動、膨脹的巨大汙穢軟泥。表麵布滿了被裹挾進去的碎玻璃、針頭、斷裂的塑料管,如同畸形的尖刺。在它緩慢“流淌”的軀體中央,一團由渾濁繃帶勉強纏繞出人形輪廓的“核心”正微微起伏,發出之前聽到的、令人昏昏欲睡的低沉**。
“怠…惰…”陸過鐘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聲音帶著凝重。這怪物散發的力場遠不如之前的雙罪怪物強大,但那股粘稠、沉重、消磨意誌的氣息依舊清晰可辨。它是被此地殘留的強烈怠惰因子和汙穢環境催生出來的次級怪胎,是拉斐爾力量散播的餘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