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深坑的雨水帶著灰燼與鐵鏽的腥氣,冰冷地衝刷著三具殘破的身軀。林天撲倒在地,臉埋在血汙與晶屑混合的泥濘中,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噴出血沫。
右半身覆蓋的結晶碎片如同嵌入血肉的猙獰紫水晶,深紫色的脈絡在碎片下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更深的冰冷侵蝕。創生核心“龍魂”的感應,微弱得如同沉入萬丈冰海下的燭火,幾乎被混沌灰燼徹底掩埋。
陳孟生單膝跪在冰冷的琉璃地麵上,左肩和後背嵌入的晶片隨著每一次呼吸都傳來鑽心的刺痛。他緊緊護著懷中昏迷的陸過鐘,醫生的臉色死灰,呼吸微弱,緊握的輝光手槍徹底熄滅,槍管下的裂痕黯淡無光,如同失去了靈魂。胸口的連接點,那絲源於林天灰霧絲線的冰冷蠕動感並未消失,反而像冬眠的毒蛇,在黑暗中緩緩蘇醒,傳遞著不祥的粘稠觸感。
“它…在…適應…”林天破碎的聲音從地麵傳來,如同砂礫摩擦,“快…走…去…診所…”
陳孟生猛地打了個寒顫。診所!陸過鐘昏迷前最後指引的地方!那是他們唯一可能的生路。他咬緊牙關,牙齦幾乎崩裂,壓榨出身體裡最後一絲殘存的氣力。他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將陸過鐘用還能動彈的右臂死死箍在身側,然後伸出同樣傷痕累累的左手,探向地上的林天。
指尖觸及的瞬間,一股冰冷粘稠的排斥感順著林天皮膚下搏動的深紫色脈絡傳來,帶著拉斐爾意誌的惡意低語:“滋…連接…汙染源…清除…”陳孟生悶哼一聲,強忍著靈魂被針刺般的悸動,五指如鉤,死死扣住林天相對完好的左上臂!
“呃——!”林天身體劇烈一顫,左眼中熄滅的數據流驟然亮起一絲危險的金芒,冰冷的氣息一閃而逝,但隨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沒。他不再反抗,任由陳孟生將他沉重的、半結晶化的軀體拖拽起來。
背負一人,拖拽一人。陳孟生感覺自己像一頭瀕死的馱獸,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左肩的傷口在林天身體的重量拉扯下再次崩裂,鮮血混合著冰冷的雨水浸透破爛的衣物,在濕滑的琉璃地麵拖曳出刺目的猩紅軌跡。林天的右腿結晶摩擦地麵,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深紫色的脈絡在碎片下不安地搏動。
城市死寂,隻有雨聲和遠處建築倒塌的悶響。拉斐爾仿佛真的“休眠”了,但那種無處不在的、如同巨大捕食者蟄伏的冰冷窺視感,卻比直接的攻擊更令人窒息。陳孟生不敢停留,不敢思考,所有的意誌都集中在辨認方向和邁出下一步上。陸過鐘昏迷前指向的東南方向,老城區…偽裝的書店入口…
穿過倒塌的高架橋殘骸,繞過一片被巨大力量犁開的、散發著焦糊惡臭的街區。空氣越來越壓抑,罪孽因子如同無形的塵埃,沉甸甸地附著在皮膚上,帶來陣陣心悸。陳孟生左肩嵌入的晶片,在周圍彌漫的罪孽氣息刺激下,隱隱傳來灼燒般的刺痛,仿佛在呼應林天體內那些深紫色的脈絡。
終於,一片相對低矮、飽經摧殘的老式建築群出現在視野儘頭。一座掛著歪斜“求知書屋”牌匾的二層小樓,半邊牆體坍塌,櫥窗粉碎,書籍散落一地,浸泡在泥水裡。
“是…這…裡…”林天微弱的聲音帶著一絲確認的意味,他左眼艱難地轉動,瞳孔深處,一縷極其微弱的金色數據流短暫閃過,似乎在掃描分析眼前的建築結構。“地…下…左…書…架…”
陳孟生用儘最後的力氣,拖著林天,護著陸過鐘,踉蹌著撞開書店殘破的門扉。腐朽的紙張和黴菌氣息撲麵而來。他幾乎是滾爬著挪到左側那排同樣歪斜的巨大木質書架前。按照林天的指引,他伸出沾滿血汙的手,在書架側麵一個不起眼的、雕刻著模糊藤蔓紋飾的木塊上,狠狠按了下去!
哢噠…轟隆…沉悶的機括轉動聲響起,沉重的木質書架連同後麵半堵牆壁,緩緩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向下延伸的、漆黑冰冷的金屬甬道入口!一股混合著消毒水、草藥和微弱血腥氣的冰冷氣流湧出。
陳孟生毫不猶豫,拖著兩人滾入甬道。沉重的書架在他身後緩緩合攏,將外界的雨聲、死寂和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窺視感,暫時隔絕。
黑暗。絕對的黑暗。隻有三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和血液滴落的聲響。
滋啦!一聲輕響,甬道頂部鑲嵌的幾盞應急燈管閃爍了幾下,投射下慘白冰冷的光線。眼前是一個不大的地下空間,四壁是冰冷的合金,堆滿了各種醫療設備、藥劑櫃和簡易的生活物資,雖然淩亂,卻奇跡般地保存完好。這裡就是陸過鐘在末日中秘密建立的庇護所和醫療點。
陳孟生小心翼翼地將陸過鐘平放在中央一張鋪著乾淨白布的手術台上,又將林天拖到旁邊一張相對堅固的金屬操作台旁,讓他靠著台麵勉強坐住。做完這一切,他再也支撐不住,靠著冰冷的合金牆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眼前陣陣發黑。左肩的劇痛如同潮水般湧來,後背嵌入的晶片也傳來陣陣灼痛。
“水…冰櫃…下層…”林天嘶啞地開口,左眼微睜,金色的數據流極其緩慢地流淌,掃描著這個空間。“消毒…工具…手術…台…旁邊…櫃子…”
陳孟生掙紮著爬起,按照林天的指引,從角落的冰櫃裡找出幾瓶純淨水。他自己猛灌了幾口,冰冷的液體稍微壓下了喉嚨裡的血腥味。然後,他擰開一瓶,走到手術台邊,用乾淨的紗布蘸水,小心地擦拭陸過鐘臉上的血汙和冷汗,濕潤他乾裂的嘴唇。
接著,他轉向林天,眼神複雜。林天的情況更糟。那些深紫色的結晶碎片如同活物般嵌在焦黑潰爛的血肉裡,邊緣還在極其緩慢地試圖向周圍健康的皮膚侵蝕。創生核心的位置,皮膚下透出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暗金搏動,被一層灰暗的結晶和深紫脈絡死死包裹。
“怎麼…弄掉…這些…”陳孟生指著林天身上那些搏動的碎片,聲音乾澀。
“弄…不掉…”林天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它…是活的…拉斐爾的…眼睛…也是…錨點…它在解析…我們…解析…‘灰燼白’…”
陳孟生心頭一寒。他想起琉璃深坑中,那冰冷數據流的掃視和毫無感情的“分析”。林天說得沒錯,這些碎片就是拉斐爾意誌的延伸,是插在他們體內的毒刺和探測器!
“那…陸醫生…”陳孟生看向手術台上毫無生氣的陸過鐘,輝光手槍的裂痕黯淡無光。
“他…透支…本源…”林天的數據流掃過陸過鐘,“靈魂…受創…能量…枯竭…需要…時間…和…穩定的…能量源…”他頓了頓,左眼的數據流突然劇烈波動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你…左肩…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