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正將一塊磨亮的罐頭鐵皮固定在支架上的小楊驚呼出聲。他手中緊攥的一片浸潤著陸過鐘光焰血跡的帆布碎片,那點微弱的翠綠光芒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明滅不定,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從內部汲取它的力量!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上幸存者們剛剛燃起希望的心頭。竊竊私語變成了不安的騷動,攥著光種的手開始顫抖。
“彆慌!”陳孟生炸雷般的低吼壓下騷動。他一步跨到光壁邊緣,布滿裂口的手猛地按在一塊劇烈閃爍的破鏡子上。掌心傳來的並非冰冷的玻璃觸感,而是一種極其微弱的、帶著方向性的“吸力”!這吸力正引導著鏡麵反射的微光,以及光種碎片散發的能量,向著同一個方向彙聚——泥沼中林天那具焦黑的殘軀!
陳孟生目光如電,瞬間穿透光壁的縫隙,鎖定林天殘破的龍魂核心(創生鎧甲召喚器)。那形似龍首的手甲表麵焦黑龜裂,但在創口深處,那點僅存的金紅餘燼,此刻正隨著光壁光束的明滅而極其微弱地同步搏動!每一次搏動,都貪婪地汲取著來自光網的溫暖能量!
“他在…吸收光網的能量?”秦醫生駭然道,聲音帶著恐懼,“他想乾什麼?!”
“他在…引導。”陳孟生緩緩收回手,眼中翻湧著複雜的風暴——震驚、憂慮,但最深處,卻有一絲洞悉的銳利。“用我們給他的‘光’,修補他自己。”他抬頭,望向遠處廢墟儘頭那片被灰紫色濃霧籠罩的陰影,“就像老陸說的,修複,非抹除。”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語,營地邊緣的黑暗中,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
那不是怪物的眼睛,而是某種精密光學鏡頭的聚焦紅光!光芒來自數百米外一棟半塌寫字樓的頂層斷牆後。一個全身籠罩在啞光黑色金屬裝甲中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塑,無聲矗立。裝甲線條冷硬流暢,關節處覆蓋著暗紫色能量紋路,頭盔麵罩上,兩點猩紅的掃描光點正緩緩移動,精準地鎖定著營地中央的光之壁壘,鎖定著深坑邊緣的陸過鐘,鎖定著泥沼中的林天殘骸!
“偵測…目標…確認…”“高濃度…希望本源…反應…”“異常…能量波動…記錄…”“坐標…上傳…”
冰冷的、經過高度電子化處理的低語,被夜風撕碎,消散在廢墟的嗚咽中。黑影胸前,一個微縮的、不斷搏動著的暗紫色熔爐虛影一閃而逝。
七罪熔爐的印記!拉斐爾的爪牙!
意識深淵·神性戰場
冰冷、粘稠、無邊的黑暗。
這裡沒有數據,沒有邏輯,隻有最原始的、撕裂靈魂的劇痛和兩股毀滅意誌永恒的角力。
陸過鐘的意識碎片在虛無中沉浮。他感覺不到身體,感覺不到時間,隻有兩種極端的力量在瘋狂撕扯他的“存在”本身:
一邊是純粹的、冰冷的、帶著神聖審判意味的“淨化”之力(天使烙印)。它要將一切“不潔”、一切“雜質”、一切屬於“人”的脆弱與情感,徹底焚毀、提純。視野中是刺目的純白聖焰,耳邊回蕩著莊嚴卻無情的聖詠,每一個音節都如同燒紅的刻刀,要將他雕琢成完美的“非人”器皿。
另一邊是粘稠的、滑膩的、帶著無儘墮落誘惑的“腐化”之力(神性之毒)。它低語著放棄抵抗的甜美,許諾著沉淪深淵後扭曲的“自由”。視野中是翻湧的暗紫毒沼,散發著硫磺與腐敗甜香的氣息,無數扭曲的手臂從中伸出,試圖將他拖入永恒的沉眠。
“放棄…回歸純淨…”“擁抱…獲得解脫…”
兩種截然相反卻同樣恐怖的意誌,如同兩座磨盤,要將他的靈魂碾成齏粉。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崩解的邊緣——
嗡……
一點極其微弱、卻帶著熟悉溫度的翠綠光芒,如同穿透厚重雲層的星辰,刺破了無邊的黑暗!
是輝光!是來自他自身召喚器殘骸的、被林天用創生之力點燃的輝光本源!
緊接著,無數更微弱、更溫暖、更…混亂的光點,如同夏夜的螢火蟲群,穿透黑暗,縈繞在他即將消散的意識碎片周圍。
“陸醫生…撐住啊…”“光…彆滅…”“媽媽…我怕…但我想活下去…”“林工程師…謝謝…”
是聲音!是營地幸存者們緊握光種時,灌注其中的、最原始的生命祈願!是恐懼,是悲傷,是思念,是希望,是守護的執念!這些被林天引導著、通過光網傳遞而來的情感光譜,混亂不堪,毫無邏輯,卻帶著灼熱的、屬於“人”的真實溫度!
這股混亂卻堅韌的暖流,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打破了純白聖焰與暗紫毒沼的恐怖平衡!
聖焰的焚毀之力被這“不潔”的雜質乾擾,出現了微小的紊亂和遲滯。毒沼的腐蝕低語被無數微弱卻堅定的“活下去”的呐喊淹沒、衝散。
陸過鐘即將潰散的意識碎片,在這股溫暖洪流的包裹與托舉下,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猛地向“上”一掙!
“呃——!”
深坑邊緣,陸過鐘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
翠綠左瞳與冰藍右瞳深處,不再是空洞的蒙塵玻璃珠,而是爆發出短暫卻驚人的光芒!如同兩盞穿透迷霧的燈塔!光芒中倒映著純白的聖焰與暗紫的毒沼,更倒映著無數閃爍躍動、七彩斑斕的生命光點!
這光芒隻持續了一瞬,隨即如同耗儘了所有能量般迅速黯淡下去。陸過鐘的身體劇烈痙攣了一下,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這一次,他緊蹙的眉宇間,那幾乎將他撕裂的痛苦似乎減輕了一絲,呼吸也略微平穩了一些。
覆蓋他傷口的翠綠光絲,在那一瞬光芒的照耀下,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變得更加明亮、更加堅韌,遊走修複的速度也明顯加快!
“陸醫生!”秦醫生和幾個婦女驚喜地低呼。
陳孟生猛地攥緊了天霜劍柄,指節發白。他看到了陸過鐘睜眼瞬間的光芒,更看到了遠處廢墟儘頭,那兩點猩紅的掃描光點,在陸過鐘睜眼的刹那,亮度驟然提升!如同發現了絕佳獵物的毒蛇之瞳!
冰冷的危機感如同毒液,瞬間注入陳孟生剛剛因希望而回暖的心臟。他一步跨到光壁破損的缺口處,用身體擋住陸過鐘和林天的方向,黯淡的天霜劍橫在身前,目光如受傷卻更顯凶戾的頭狼,死死鎖定遠處黑暗中那兩點猩紅。
夜風嗚咽,卷起焦黑的灰燼,如同送葬的紙錢。
拉斐爾的眼,已經盯上了這片用血與光換來的喘息之地。而營地的希望之光,在剛剛點亮戰友生命的瞬間,也無可避免地暴露在了更深的黑暗麵前。
陳孟生舔了舔乾裂滲血的嘴唇,沙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鋼鐵般的決意,穿透壓抑的夜色:
“想動他們…先踏過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