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羽跪於蒲團之上,望著前方供奉的牌位,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
柳老太太的音容笑貌,與這古宅的滄桑氣象交織,讓她想起“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喟歎,生死之事,向來是這般無常,縱是富貴如柳家,也難逃自然規律。
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裴硯琛,也是循規蹈矩地俯身彎腰,每一個動作都做得標準妥貼,儘善儘美,讓人挑不出錯來。
他對柳老太太的愛戴倒是真誠。
儀式結束後,柳家人邀請來賓入堂內小坐。
內堂陳設古雅,紫檀木的桌椅泛著溫潤的光澤,牆上掛著古畫,言及柳老太太生前軼事,言語間滿是追思,亦如古人“死者長已矣,生者當勉力”的勸勉。
隻聽柳老太太最為年長的兒子柳鬆舟說道:“今日母親的頭七已過,我與家人商量過了,決定於明日,便舉家遷往海外。幾年前,家裡人便都移民至新西蘭與國,母親一直不同意隨我們同去國外。如今她老人家也算壽終正寢,往後,就讓這老宅,留作她在故土最後的念想,也應了那句‘此處安心是吾鄉’,隻是往後,怕是難再踏足這承載了家族數代記憶的地方了。”
言罷,柳鬆舟望著屋內熟悉的陳設,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柳老太太此次病重,他已在華國與國之間來回奔波了十幾次,雖然滿心不舍,奈何家裡的產業如今大部分已遷至海外。
長期留在華國陪伴母親,顯然是不現實的。
藍羽聞言,心中亦是一片唏噓,這古宅見證了柳家的興衰,如今主人將去,隻餘空宅與歲月為伴,恰似“舊識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變遷。
裴硯琛站在一旁,麵色沉靜,好像他早就知曉了柳家人的決定。
正在藍羽與其他柳家親友為這寂寥的一幕感歎不已時,便聽柳鬆舟接著說道:“這座老宅,往後許多年我們都很難再回來看看了,所以昨天早上硯琛說他想買下這座宅子時,我同意了,上午已經做好了過戶手續。其實就那樣空置著,我也不太放心,如今它在國內有了新的主人,我以後到了國外,也能安心很多。畢竟是母親和父親共同生活過的地方,我也不想這套充滿我們幾代人回憶的地方就此荒廢。”
他剛說到柳老太太的宅院已經被裴硯琛買下時,藍羽和其他人一樣,都十分詫異地望向站在那裡的裴硯琛。
她是真的沒想到他會這樣做,其實藍羽起初也起了這樣的心思,不過她問過藍家人了,他們都覺得現在的彆墅住習慣了,並沒有遷居彆處的打算。
再加上柳家老宅,實在是太大了,堪比一個小型的園林建築了,藍老太太當時和她開玩笑,她怕自己逛花園的時候,一不小心迷了路。
藍羽勉強扯出一抹笑意,既然家裡人不願意,她確實是沒有買下來的必要。
免得到時候,還是沒有人來居住。
柳家老宅地處a市郊區,離淺柏的距離也甚是遙遠。
再加上其間的亭台樓閣、假山池沼,每一處都需定期安排人來維護打理,若非如此,不出數年,這裡將會變得殘垣斷壁、荒草叢生,不僅外人會隨意出入其中,更會滋生許多蛇蟲鼠蟻。
若真是那樣,這處耗費了無數匠人心血、具有江南造景的古老建築就當真是太可惜了。
想至此處,藍羽不由得多看了裴硯琛幾眼,男人似乎感覺到了她不同尋常的目光,也循著她的方向望了過來。
藍羽對他,從剛開始的赤誠摯愛到如今的唯餘漠然,不過幾年光景,兩夫妻已然形同陌路。
她在他看過來的時候,便移開了視線。
兩兩相看,隻剩無語。
臨近中午時分,藍羽和裴硯琛都應主人家的邀請,在此處與柳家人用了大約是此生最後的午餐,便準備告辭了。
藍羽的車停在外麵,而裴硯琛早上是劉月開車送他過來的。
他們此刻正一前一後地往庭院外走去,遠遠望去,倒像是一對鬨了彆扭的小夫妻。
這時,裴硯琛突然快走幾步,趕到了藍羽前麵。
他轉身望著她,還是那副溫和儒雅的模樣,這張臉,曾無數次在深夜裡,給了藍羽慰藉,也帶給她無數傷痛。
“小羽,奶奶最近因為柳奶奶去世的事,十分傷心,一直臥床不起,她老人家想讓你去老宅探望一下。要不就現在吧,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奶奶,順便在家裡用了晚飯再走。說不定奶奶看見你,病會好得快一點。”
藍羽在聽到裴老太太生病的事時,心裡頓時焦急了起來,可是當聽到要去裴家老宅的時候,她又猶豫了。
她和裴硯琛離婚也有段時間了,現在再去裴家老宅,藍羽覺得不太合適。
裴硯琛似乎猜到了她心中的顧慮,繼續勸著:“小羽,雖然我們離婚了,但你作為奶奶尤為喜愛的一個晚輩,在她老人家生病的時候,前去探望,也並不是什麼不合理的事吧?柳奶奶病的那會,你不也去看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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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羽還是沒有說話,這能一樣嗎?
他們的婚姻不管是存續期間,還是離婚以後,對她來說,充滿了難堪和不好的回憶。
她在決定離婚的那刻起,便決定此生都不再涉足裴家老宅及他們的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