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婆剛喝了一口熱粥,便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不知為何,這腳步聲她聽著,莫名覺得熟悉。
“時大妹子在家嗎?”
一道上了年紀的嗓音透過厚重的門簾傳入了室內。
那位婦人,也就是時大妹子趕緊應道:“欸,在呢,進來吧。”
話音剛落,門簾子便被掀開,進來了一位年約五十上下的中年人。
時大妹子疑惑地望著來人,張婆婆也愣愣地看著門口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卻見那中年人對著張婆婆喊道:“媽,您出來了也不說一聲,叫我好一通找。”
雖然說著責備的言語,但卻絲毫聽不出怨怪的意思,字裡行間儘是兒子對母親的包容和愛戴。
張婆婆立馬反應過來:“你這孩子,我一個人在屋裡快要悶壞了,來串個門子,你也要說三道四,皮又癢了,是吧?”
中年男人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時大妹子已率先接了話茬:“你是張婆婆的兒子?”
她每次見的都是張婆婆的大兒子來接老人家,聽說每次張婆婆都是去小兒子家住。
她也鬨不清張婆婆家的家長裡短,不知為什麼大兒子來接,卻是去小兒子家住。
商屹川趕緊點頭,往灶邊湊了兩步,順手幫時大妹子把搭在椅背上的布巾理了理,語氣裡帶著點不好意思:“是啊大妹子,我是她小兒子,叫商屹川。我剛來沒見著我媽,問了隔壁李叔,說瞅著她往您這兒來了,我就趕緊跟過來了,這天兒地上結著霜,怕她拄著拐杖走不穩。”
張婆婆沒等時大妹子接話,先瞪了兒子一眼,手裡的粥碗往炭火盆邊挪了挪,聲音卻軟了些:“你這孩子,我跟你說過多少回,我身子骨硬朗著呢!從家到這兒就兩排房子的路,能出啥事兒?倒是你,廠裡不忙啊?特意跑回來一趟,耽誤了工作咋辦?”
“忙也得先顧著您啊。”
商屹川笑著撓了撓頭,目光掃過桌上打開的藍布包,看見裡麵金黃的南瓜子,瞬間明白了:“您這是特意給小虎炒的吧?大妹子,我媽在家裡的時候,常常跟我念叨小虎這孩子有多招人喜歡呢?”
時大妹子剛把裝瓜子的小布袋係好,聞言忍不住笑:“哎呀,商四哥,張婆婆在你家還想著我家小虎啊?我跟你說啊,張婆婆心細著呢,小虎就隨口提了一句,她轉頭就曬了南瓜子炒上了。商四哥你也嘗嘗,這瓜子鹹香的,越嚼越有味道。”
她說著就抓了一把遞到商屹川手裡。
商屹川捏了顆放進嘴裡,慢慢嚼著,眉眼都舒展開:“嗯,還是我媽炒的這個味兒,小時候過年,她總炒一大筐,我們哥四個能嗑到元宵節。”
張婆婆聽著兒子提舊事,嘴角也悄悄翹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小時候最饞這個,每次炒瓜子都蹲在灶台邊守著,燙得直甩手還不肯走。”
屋裡的炭火劈啪響得更歡了,蒸饅頭的麥香混著南瓜子的焦香,裹著暖融融的熱氣,把寒氣都擋在了門外。
時大妹子把裝瓜子的布袋放進抽屜裡,又從櫥櫃裡拿了個油紙包,裡麵是剛烙好的糖餅,遞到商屹川手裡:“商四哥,剛烙的糖餅,你嘗嘗我的手藝。張婆婆在這兒你放心,平時她要是想喝口熱粥,隨時來我家就行,我灶上總溫著水。”
商屹川連忙推辭,手裡卻被時大妹子硬塞了油紙包,那溫熱的觸感透過紙張傳來,讓他心裡也熱烘烘的:“這哪兒好意思啊大妹子,總麻煩你……”
“啥麻煩不麻煩的!”
時大妹子擺了擺手,指了指牆上的掛鐘:“再過半個鐘頭小虎就放學了,你們娘倆要不就在這兒等會兒?小虎見著您倆,指定高興,他前兒還說,想跟張奶奶學炒瓜子呢。”
張婆婆眼睛一亮,剛要開口,商屹川先接了話:“那敢情好!我下午調了班,正好陪我媽在這兒等小虎,也跟他說說,炒瓜子得用當年的新南瓜子,火候差一點都不行。”
說著,他往母親身邊湊了湊,伸手幫她把垂在額前的白發彆到耳後,聲音放得輕:“媽,等會兒小虎回來了,您教他炒瓜子,我幫您燒火。”
張婆婆沒說話,隻是握著粥碗的手緊了緊,渾濁的眼睛裡映著炭火的光,亮閃閃的。
她悄悄地打量著這個上邊派下來的接頭人,剛剛若是反應慢了半拍,恐怕都要引起敵人的警覺。
這個製毒窩點她已經蹲守了一年之久,卻遲遲沒能摸到製毒窩點的核心,那夥人總在深夜行動,貨物從後山的廢棄窯廠運走,每次都隻有一個戴黑帽的人接頭,連個正臉都沒露過。
商屹川幫她理頭發的手頓了頓,指腹悄悄蹭過她耳後,那裡藏著顆比米粒還小的微型竊聽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