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城區孤兒院的鐵門上,藤蔓纏繞著褪色的銅牌,“希望之家”的“望”字缺了半邊,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蘇晚的指尖剛觸到生鏽的門環,盲眼琴師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記憶碎片泛起詭異的灰黑色:“這裡……埋著三百七十六個孩子的尖叫。”
陳宇用脈衝槍切開電子鎖,門內的走廊彌漫著發黴的牆紙氣息。牆壁上的塗鴉停留在病毒爆發前的風格——紮著蝴蝶結的小熊、彩虹橋下的火車,卻被噴上了暗紅色的渡鴉徽記。女子蹲下檢查地板裂縫,指尖沾起細小的銀色粉末:“是記憶固化劑,有人故意把痛苦記憶封存在這裡。”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廚房灶台後,推開暗門的瞬間,數百個水晶瓶在紫外線燈下發著冷光。每個瓶身上都貼著標簽:“2075年冬,目睹雙親被感染的男孩”、“2076年夏,被迫處決變異母親的少女”……蘇晚的胃部翻湧,這些被濃縮成液態的痛苦記憶,正通過管道輸入中央的巨型容器,裡麵漂浮著蜷縮的人影——竟是本該在醫療站接受治療的克隆體女孩。
“她叫小棠,第752次循環中存活最久的實驗體。”穿風衣的男人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他的左胸嵌著一塊破碎的懷表殘片,“觀測者餘黨用她的基因做容器,試圖複活蜂巢的核心意識。”蘇晚這才注意到女孩頸間的結晶已變成深紫色,血管裡流動著與觀測者相同的灰黑色液體。
盲眼琴師突然踉蹌著跪下,琴弦斷裂的聲音刺痛耳膜。他的鼻腔湧出金色血液,在地麵畫出複雜的時間符文:“這些記憶瓶……是用典當行的舊水晶改的,每個瓶子裡都鎖著一個‘我’的殘影。”蘇晚這才驚覺,標簽上的日期竟與盲眼琴師不同時間線的死亡日期完全吻合——觀測者餘黨一直在收割他的痛苦記憶,用來強化小棠的容器。
“你們以為打破循環就能終結痛苦?”陰影中走出的灰袍人掀開兜帽,露出半邊機械義臉,“人類隻要存在,就會不斷製造新的創傷。而我們,隻是讓這些創傷發揮最大價值。”他揮手示意,水晶瓶開始劇烈震動,瓶中的液態記憶化作猙獰的人臉,隔著玻璃對蘇晚嘶吼。
陳宇的脈衝槍突然卡殼,女子的注射器滾落在地。蘇晚這才發現四周的牆壁上布滿細小的孔洞,正釋放著抑製記憶碎片的神經毒氣。小棠在容器中睜開眼睛,瞳孔裡的灰黑漩渦吞噬了最後一絲人性,她抬手按在玻璃上,蘇晚的倒影與她重疊,頸間的橄欖枝紋路竟在毒氣中褪成渡鴉的輪廓。
“她在吸收你的基因權限!”鏡像人撲過來擋住射向蘇晚的激光,懷表殘片在胸前發燙,“快用時間種子的力量,那是觀測者唯一無法解析的能量!”蘇晚這才想起口袋裡的種子,此刻正像活物般蠕動,發出幼芽破土的輕響。她將種子按在容器鎖扣上,金色藤蔓瞬間蔓延,擊碎了所有水晶瓶。
痛苦的記憶液在空中爆炸,化作無數黑色蝴蝶。盲眼琴師突然站起,儘管雙眼仍蒙著白布,卻精準地抓住了每隻蝴蝶的翅膀。他的指尖滲出金色血液,在蝴蝶翅膀上畫出安撫的符文:“彆怕,這些不是噩夢,是需要被安葬的過去。”蝴蝶們紛紛墜地,變成泛著微光的白色花瓣。
灰袍人怒吼著啟動自毀程序,地下室開始劇烈震動。蘇晚抱著昏迷的小棠衝向出口,卻被坍塌的石柱擋住去路。鏡像人再次擋在她身前,機械義臂撐起碎石:“時間種子需要真正的土壤才能生長,而我……是最好的養料。”他的身體開始分解成金色光點,懷表殘片飛入蘇晚掌心,與種子融為一體。
“記住,觀測者的蜂巢不止一個。”他的聲音隨著光點消散,“在所有時間線的儘頭,還有個叫‘黃昏圖書館’的地方,那裡藏著……”話音未落,整個地下室被金色藤蔓包裹,蘇晚抱著小棠跌出地麵,身後的孤兒院已變成一座盛開著金色花朵的墳場。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中,盲眼琴師跪在花海中,白布下的雙眼滲出金色淚痕。他麵前的花瓣拚成一行小字:“謝謝你,每一世都來救我。”蘇晚這才驚覺,原來在每個循環裡,盲眼琴師都主動將自己的記憶碎片獻給典當行,隻為換取她多一絲生存的希望。
女子顫抖著撿起一片花瓣,上麵映著小棠在另一個時間線的笑容:“她的基因裡有觀測者的代碼,但現在……”小棠在蘇晚懷中動了動,頸間的紫晶已褪成淡粉,睫毛上沾著金色花粉。陳宇的脈衝槍指向遠處的地平線,那裡有黑影正在雲層中聚集,卻被新生的藤蔓花海擋在外麵。
“鏡像人說的對,創傷永遠不會消失。”蘇晚將懷表殘片埋入花海,種子突然破土而出,長成一棵參天大樹,枝葉間閃爍著不同時間線的記憶碎片,“但我們可以學會與它們共存,就像樹與陰影共生。”盲眼琴師抬手觸碰樹乾,琴弦自動奏出溫柔的安魂曲,花瓣紛紛揚揚落在小棠發間,像場不會醒來的好夢。
聯合政府的清理部隊抵達時,蘇晚正在給花海澆水。帶隊的軍官敬禮後遞上一份文件:“根據新修訂的《記憶人權法案》,所有痛苦記憶碎片將由‘時間之樹’統一封存,任何人不得擅自提取。”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文件上投下橄欖枝的陰影,蘇晚看到“法案起草人”一欄簽著鏡像人的化名——林深。
深夜,典當行遺址的銅鈴再次響起。蘇晚轉身時,看到鏡中倒映著從未見過的場景:時間之樹的根係穿透地殼,連接著無數平行世界的記憶墳場,而在某個最遠的分支上,鏡像人站在黃昏圖書館的門口,對她舉起一枚新的懷表,表盤上的數字是“0”。
盲眼琴師的聲音從樹上傳來,帶著新的記憶碎片:“有片花瓣告訴我,在觀測者的蜂巢裡,每個循環都對應著一本書。而我們,正在寫下第一本沒有結局的書。”蘇晚微笑著撫摸樹乾,感受到無數細小的心跳在根係間跳動——那是人類終於學會與記憶和解的聲音。
風穿過廢墟,帶來遠處的童謠。蘇晚望向天空,金色的抗體雨正在化作流星,劃過真正的、不再循環的2078年的夜空。這一次,她知道,無論前方還有多少陰影,總有光會從記憶的裂縫中生長出來,照亮所有未被典當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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