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冰冷。絕對的虛無。
阿貝爾的意識在無垠的黑暗中沉浮,如同沉入墨玉般粘稠的深海。破曉號的轟鳴、金屬撕裂的尖嘯、歸墟意誌的瘋狂尖嘯、結構塊解體的毀滅轟鳴…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近乎永恒的寂靜。劇痛似乎也遠離了,或者說,他的感知係統已經無法分辨痛苦與麻木的區彆。
唯有體內那團東西還在搏動。
右眼深處,那被強行融合的熾白奇點,並未因劇烈的爆發而平息。相反,在宣泄掉一部分狂暴力量後,其內部的衝突似乎進入了一種更為深沉、更為致命的“餘燼”狀態。秩序刻痕的白光、混沌熔爐的彩流、熵增烙印的灰暗,如同三條傷痕累累的巨蟒,在熔爐光焰那微弱卻堅韌的守護意誌薄膜包裹下,依舊在無聲地噬咬、絞纏、湮滅。
每一次微小的法則衝突,都在阿貝爾殘破的軀體內掀起一場無聲的風暴,撕裂著剛剛勉強聚合起來的神經、血管、乃至構成他存在的底層信息結構。這不是爆炸性的毀滅,而是緩慢、持續、無法抗拒的存在性崩解。
卡西姆冰冷的烙印——“生路自求”——如同冰錐,刺穿麻木的意識,帶來一絲尖銳的清醒。但這清醒帶來的隻有更深的絕望。生路?在這片連星光都似乎被吞噬殆儘的絕對虛空中,路在何方?他像一粒被狂風從爆炸中心吹出的塵埃,在冰冷的真空中翻滾、漂流,速度早已衰減,方向全無。
他僅存的左眼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隙。視野被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天鵝絨般的黑暗占據。沒有星辰,沒有星雲,沒有遠方恒星的微光,隻有純粹的、令人窒息的虛無。這裡仿佛是宇宙遺忘的角落,是物質與能量都拒絕光顧的墓場。唯有偶爾掠過視野邊緣的、極其稀薄的、冰冷的星際塵埃流,如同死神的歎息,證明著時間的流逝。
身體的感覺更加糟糕。下半身幾乎失去了知覺,殘留的歸墟烙印在失去外部汙染源後並未消退,反而如同潛伏的病毒,在體內緩慢地滋生著冰冷的腐朽感,與奇點內部的熵增力量隱隱呼應。右眼的眼眶持續傳來灼燒般的劇痛,那並非傷口疼痛,而是法則衝突在物理層麵的映射,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無形的齒輪在眼眶深處瘋狂齧合、摩擦,每一次轉動都帶出毀滅的火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肺部如同被砂紙摩擦。
他嘗試移動手指,回應卡西姆烙印的冰冷催促,但殘存的肢體如同灌滿了凝固的鉛,沉重得無法挪動分毫。連轉動眼球的力氣都仿佛被抽乾了。隻能被動地、絕望地感受著體內那團“餘燼”持續地焚毀自己,感受著冰冷的虛空一點點抽走他最後的熱量。
時間失去了意義。也許是一小時,也許是一天。意識在麻木的痛苦和冰冷的絕望中反複沉淪。熔爐光焰在奇點核心微弱地搏動著,傳遞著瑞恩和英靈們最後的守護意誌,但這溫暖在無邊的死寂與自身崩解的劇痛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如同寒夜中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錨點…未失…”
烙印再次震蕩,微弱卻固執。它指向的不再是具體的坐標,而是一種存在的執念,一種對抗虛無的本能。
就在這時,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擾動,穿透了包裹阿貝爾的絕對死寂。
不是聲音,不是光影,甚至不是信息層麵的波動。
是引力。
一股極其微弱、但異常穩定的引力流,如同冰冷虛空中的一縷蛛絲,輕輕拂過阿貝爾翻滾的殘軀。
這引力流的方向…並非來自後方那片毀滅戰場那裡隻有混亂的能量餘波和歸墟的暴怒殘留),而是來自…前方那片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虛無深處!
阿貝爾殘存的左眼瞳孔猛地收縮!在這片被遺忘的墓場中,任何穩定的引力源都意味著異常!是未被標記的流浪黑洞?是坍塌的恒星殘骸?還是…更可怕的東西?
然而,卡西姆的烙印卻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第一次傳遞出近乎急切的震蕩:
“…方向…鎖定…引力…源…”
“…唯一…擾動…錨定…坐標…”
沒有選擇!在這片連時間都仿佛凝固的絕對虛空中,這股穩定的引力流,是唯一的變量,是“生路自求”那冰冷指令下唯一的、模糊的指向標!即使是通往另一個毀滅的陷阱,也比在這裡被自身緩慢焚毀,或者被歸墟意誌循著奇點波動追上來撕碎要好!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和疑慮。阿貝爾用儘最後殘存的所有意誌力,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強行驅動著早已麻木不堪的神經和肌肉!他艱難地、一點點地調整著殘軀在虛空中的翻滾姿態,試圖將身體相對穩定的一個麵,對準那股微弱引力流傳來的方向!
這個過程緩慢而痛苦,每一次微小的肌肉收縮都牽扯著體內法則衝突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右眼的灼燒感加劇,視野邊緣開始出現細碎的、法則衝突泄露造成的空間扭曲幻象。但他死死咬著牙儘管牙齒早已鬆動脫落大半),左眼死死盯著那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要將那無形的引力線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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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勉強穩定了姿態,如同一個被丟棄的破爛玩偶,麵朝著引力源的方向,在虛空中無聲地滑行。速度極其緩慢,幾乎無法察覺,但那微弱卻持續的引力牽引,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給了他一個方向,一個…虛假的希望。
漂流繼續。黑暗依舊濃稠。體內的“餘燼”持續燃燒。時間感徹底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微弱的引力流,開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增強。
同時,阿貝爾左眼模糊的視野邊緣,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極其細微的變化。絕對的黑暗並非均勻。在前方深邃的虛空中,開始彌漫起一種極其稀薄、幾乎無法分辨的…暗紅色澤。這色澤並非歸墟汙血那種粘稠惡心的暗紅,而是一種更古老、更冰冷、仿佛沉澱了億萬年的、凝固血液般的深紅。它如同最細微的塵埃雲,彌漫在虛空中,將遠方本就微弱的光線如果存在的話)徹底吸收、吞噬,讓那片區域顯得更加幽暗、深邃。
越靠近,那股引力流越強,深紅的色澤也越明顯。四周的溫度似乎也在緩慢下降,一種源自物理規則層麵的、更深沉的寒意滲透進來,連體內法則衝突帶來的灼燒感似乎都被壓製了一絲。
終於,阿貝爾滑入了這片深紅塵埃彌漫的區域。
視野瞬間變得更加模糊、壓抑。那深紅的塵埃並非靜止,而是在某種規律下極其緩慢地流動、旋轉,如同一條冰冷死寂的暗紅星河。引力流在這裡變得更加清晰,形成了一種無形的、指向核心的通道。
阿貝爾的心沉了下去。這景象絕非自然形成。這深紅的塵埃雲,這穩定的引力流,都指向一個可能性——一個陷阱,或者一個…囚籠。是某種未知的宇宙級存在布置的引力陷阱?還是某個早已消亡的遠古文明留下的墳墓?
卡西姆的烙印沉默著,隻是持續地指向引力核心。熔爐光焰在奇點深處微弱地搏動,傳遞著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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