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的意識在這片由他自己引爆的、情感與異維度能量混合的混沌風暴中沉浮。他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時間感,甚至幾乎失去了自我。
就在他即將被這自身製造出的風暴徹底吞噬時——
一個“景象”突兀地、清晰地出現在他狂暴的意識亂流中。
那不是記憶碎片,也不是映射產生的幻象。
它無比真實,無比穩定,仿佛風暴眼中唯一平靜的點。
那是一個……破損的銀色咖啡杯。
正是他記憶中莉亞的那個杯子,杯壁上那個小小的凹痕都清晰可見。它靜靜地懸浮在紫色的能量湍流中,散發著一種柔和、穩定、與周圍狂暴格格不入的微光。
它沒有任何力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它就在那裡。
一個錨點。
一個基於強烈情感記憶、經由異維度能量意外共鳴而顯化出的、不可思議的、唯一的“真實”。
雷恩的意識幾乎是本能地、用儘最後的力量“撲”了過去,緊緊地“抓住”了這個幻象,如同溺水者抓住救生圈。
他的自我意識圍繞著這個小小的、破損的咖啡杯重新艱難地凝聚起來。
也就在這一刻,外部那狂暴的意識映射場終於不堪重負,發出了類似金屬斷裂的刺耳噪音後,驟然中斷!
“映射程序強製中斷!能量過載!保護機製激活!”平靜的聲音急促地彙報,帶著明顯的乾擾雜音。“樣本意識狀態……混亂但未消散!能量印記活性緩慢下降……記錄到未知類型的……意識結構重塑現象?”
那些紫色的晶體探針猛地縮回棺壁,頂端焦黑,甚至有一根發出了輕微的爆裂聲。
靜滯棺內,雷恩的身體如同離開水的魚一樣劇烈地抽搐著,維生液變得渾濁不堪,充滿了從他七竅中滲出的細微血絲和神經液。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中仿佛還殘留著那耀眼的紫色和那個銀色咖啡杯的幻影。
劇烈的痛苦再次回歸肉體,但與剛才那意識被撕碎的體驗相比,幾乎稱得上是一種“解脫”。
強製清醒力場依然存在,阻止他昏迷,讓他清晰地感受著劫後餘生如果這能算餘生)的每一絲痛苦和虛脫。
棺外一片死寂。
隻有“熔爐之心”永恒的轟鳴作為背景音,反而襯托出此刻平台的寂靜。那些黑色的身影似乎都停下了動作,純黑的麵鏡ikey都轉向了這個剛剛引發了又一次異常事件的靜滯棺。
那個平靜的聲音沒有再響起,似乎正在全力分析剛才采集到的、遠遠超出預料的海量混亂數據。
而那股來自井底的、冰冷的關注……
這一次,它不再是遙遠的背景輻射,也不再是悄然蔓延的暗流。
它變得……清晰而直接。
如同一直蟄伏於深淵之下的巨獸,終於將它全部的注意力,毫無保留地聚焦在了雷恩——這個一次又一次出乎意料、甚至能利用它的微弱提示製造出如此混亂的渺小存在——身上。
沒有信息傳來。
沒有哼鳴。
隻有純粹的、沉重的、仿佛能壓垮靈魂的……
……凝視。
在這凝視之下,雷恩感覺自己從裡到外都被看得通透無比。他剛才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痛苦,所有挖掘出的記憶和情感,以及那最終引爆的、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共鳴……一切都暴露無遺。
但這凝視之中,之前的那一絲“憤怒”似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