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序列,微光歧路
“歡迎回到觀測序列。”
那平靜的聲音在意識中回響,不帶絲毫暖意,反而像是一把冰冷的鑷子,將雷恩剛剛蘇醒、尚且混沌的意識從殘存的溫暖幻覺中無情地夾出,重新暴露在“熔爐之心”殘酷的現實之下。
猩紅的警報光掃過他因藥物作用而依舊麻木的臉龐,慘白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審判的聚光燈,將他每一寸脆弱與痛苦都照得無所遁形。灼熱的、帶著硫磺與臭氧味道的空氣灼燒著他的氣管,儘管維生係統仍在運作,卻無法完全隔絕這種置身熔爐核心的烘烤感。巨大的轟鳴如同實質的鐵錘,持續敲打著他的耳膜和胸腔。
他回來了。從那片被強製賜予的、無夢的黑暗,回到了這個永恒咆哮的鋼鐵地獄。
站在棺旁的修長身影,那純黑的麵鏡如同兩個深不見底的洞口,倒映著他躺在棺內的狼狽模樣。雷恩能感覺到,那種冰冷的、分解式的掃描再次降臨,比之前更加細致,更加專注,仿佛要將他休眠期間產生的每一絲最細微的變化都記錄下來。
“生命體征穩定,但仍低於基準線。神經鎮靜劑殘餘影響預計持續1.7標準時。”聲音平穩地彙報著,不知是在對他說,還是在向某個更高的存在彙報。“能量印記狀態……穩定,但基礎諧振頻率與休眠前相比,偏移0.003。記錄此變化。”
偏移?雷恩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是因為休眠?還是因為……那道莫名清晰了一點的“錨點”和k7印記那輕微的“嗡鳴”?
他不敢細想,更不敢在意識中流露出任何異常。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肉體的痛苦和外界環境的壓迫上,用這些更強烈的刺激來掩蓋內心深處的細微波動。他甚至嘗試模擬出一種絕望和麻木交織的情緒——這並不難,因為這幾乎就是他真實的感受,隻是此刻需要刻意放大它們,以掩蓋那絲不該存在的、微弱的“暖意”。
“基於前期數據重新評估,‘深度意識映射’風險過高,暫不予進行。”聲音繼續響起,“新的觀測序列將以外部刺激與生理反應記錄為主,輔以低強度能量場交互,進一步探究‘異常心理維度諧振’現象的產生條件與邊界。”
映射暫停了。雷恩心中微微一鬆,但隨即又緊繃起來。新的觀測序列?外部刺激?低強度能量場交互?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聽起來絕不輕鬆。
“第一序列:基礎感官負荷測試。”
話音落下,靜滯棺並未完全閉合,但棺蓋內部探出新的裝置。不是采樣探針,而是幾個發出不同頻率光芒的晶體和能產生各種聲波的微型發生器。
毫無征兆地,一道刺眼至極的高頻藍光猛地爆發,直接射入雷恩的雙眼!與此同時,一種尖銳到幾乎要鑽透顱骨的高頻噪音灌入他的耳朵!
“啊——!”雷恩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眼球如同被針紮般劇痛,下意識地緊緊閉眼扭頭,但那光芒和噪音仿佛能穿透眼皮和顱骨,直接攻擊他的視覺和聽覺神經!
數據流再次出現,但不再是直接灌輸給他,而是顯示在棺旁身影的麵鏡內側和懸浮的光屏上,瘋狂刷新著讀數。
“瞳孔收縮極限!視神經放電峰值超標!聽覺皮層過度激活!記錄應激閾值。”
幾秒鐘後,光芒和噪音驟然停止,留下耳鳴和視網膜上殘留的灼燒感。
還不等他喘口氣,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刺激接踵而至——低沉到幾乎感覺不到的次聲波,以及一種不斷變幻、令人極度眩暈的旋轉炫光!
這種刺激不帶來尖銳的疼痛,卻瞬間引發強烈的惡心感和方向感喪失,他的胃部劇烈抽搐,維生液都因為身體的不適反應而泛起波瀾。
“前庭係統受乾擾!嘔吐反射被激發!意識清醒度維持力場激活,抑製失控傾向。”
測試一種接著一種,變幻莫測,毫無規律。強光、暗閃、噪音、靜音、高頻、低頻、灼熱、冰寒……各種極端的感官刺激被隨機組合、交替施加,每一次都精準地挑戰著他生理和心理的承受極限。
雷恩的身體如同暴風雨中的小船,劇烈地顫抖、痙攣、掙紮。痛苦以各種不同的形式輪番上演,蹂躪著他早已不堪重負的神經。強製清醒力場確保他無法逃避,必須清晰無比地體驗每一分每一秒的折磨。
然而,就在這新一輪的、針對感官的酷刑中,雷恩卻發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異常”。
每當一種新的、尤其強烈的刺激降臨,在他意識因痛苦而劇烈震蕩的瞬間,腹部那k7印記的輕微“嗡鳴”似乎就會產生一種極其短暫而細微的……“反饋”?不是加劇痛苦,也並非減輕痛苦,更像是一種……標記?或者說……記錄?
仿佛這來自異維度的能量,正在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被動地“學習”和“記錄”著這些施加於他身上的極端刺激。
更奇怪的是,當他因為某種特定頻率的、令人作嘔的低頻噪音而極度不適時,意識深處那個“錨點”——那個銀色咖啡杯的溫暖感覺——似乎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傳遞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排斥”?而當他承受某種讓他回憶起星塵號引擎平穩嗡鳴的中頻音時,那“錨點”又似乎異常地……“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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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應模糊到了極點,幾乎完全被巨大的痛苦所淹沒。但雷恩因為之前意識映射的經曆,對自身意識的變化格外敏感,才能勉強捕捉到這絲不尋常的跡象。
是錯覺嗎?還是……那來自井底的、關於“共鳴”的提示,正在以這種詭異的方式應驗?他的情感錨點和他體內的異維度能量,正在以一種極其初步、極其原始的方式,對外界刺激產生某種聯合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