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消散的金輝,宛如一道熾熱的烙印,深深地灼燙在每個人的視網膜上,久久揮之不去。鎮嶽號艦橋內,一片死寂,然而在這寂靜之中,卻悄然醞釀著足以焚天滅地的怒火與刻骨銘心的悲慟。空氣中,那殘留著的、被高溫瞬間蒸發的血腥味,比任何深淵的低語都更加刺鼻,時刻提醒著眾人剛剛發生的慘烈一幕。
“坐標鎖定:赤道,西經163.7°,南緯0.03°,深度——馬裡亞納海溝挑戰者深淵!”金雪莉的聲音冷若機械,電子眼中的數據如潮水般瘋狂湧動,她正以一種近乎癲狂的專注,強行壓抑著目睹戰友犧牲所帶來的巨大衝擊。“航線重新規劃!規避當前深淵之眼主視場,以最大靜默航速,目標——太平洋馬裡亞納!”
“引擎出力100,全艦隊,保持最高戰術規避姿態!出發!”陳末的聲音仿佛是從冰封地獄中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壓抑到極致的、足以焚毀一切的岩漿。他那熔岩色的瞳孔掃過全息星圖上艾琳最後信號消失的位置,那一抹金色的殘影,已然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同化率52.5的警報聲如同跗骨之蛆,一刻不停地響著,但此刻,一種更為冰冷、更為決絕的意誌,如同鋼鐵長城一般,壓倒了深淵的低語和身體傳來的劇痛。
鎮嶽號那龐大的艦體,在幽藍與暗金交織的尾焰猛烈推動下,如同一頭受傷後卻愈發猙獰的巨獸,猛然調轉方向,硬生生地撕裂了那翻湧不息的火山灰雲,朝著東南方向的海域,以狂飆突進之勢衝去。炎煌號、雲巢號、鸞鳥號緊緊跟隨其後,引擎因過載而發出的嗡鳴聲,仿佛是艦隊無聲的悲歌,又似激昂的戰吼。
蒼穹之上,那巨大的深淵之眼,似乎被鎮嶽號的突然轉向以及脫離主視場的舉動徹底激怒了。它瞳孔中暗紅色的漩渦如洶湧的風暴般劇烈翻騰,仿佛在宣泄著無儘的憤怒。緊接著,一道更加凝練的暗紅射線瞬間凝聚成型,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射向艦隊。然而,由於目標的高速規避以及雲巢號倉促展開的次級乾擾屏障,這道射線稍稍偏移了方向,最終狠狠貫入鎮嶽號側後方那已然沸騰的海水之中!
轟——!!!
海水並未如預期般爆炸,而是像被投入強酸的冰塊,瞬間消融、汽化,眨眼間便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邊緣翻滾著粘稠暗影的巨大空洞!空洞周圍的海水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瘋狂拉扯、吞噬,迅速形成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漩渦!僅僅是擦過的餘波,就讓艦隊尾部的幾艘護衛艦護盾劇烈閃爍,艦體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它在阻止我們離開!”秦蕾的黃金瞳緊緊盯著後方那正在吞噬海水的恐怖空洞,晶盾壁壘的力量下意識地覆蓋向艦隊尾部。“它害怕了!害怕我們找到真正的‘門’!”
“加速!要不惜一切代價,甩開它!”陳末的左臂烙印處傳來持續不斷的灼痛,那是深淵意誌發出的不甘嘶吼。他全然不顧警報聲,憑借著熔岩般堅定的意誌,驅動著整支艦隊,宛如一柄決絕的利刃,毅然刺向未知的深淵。
醫療中心廢墟
艾琳的犧牲,宛如一聲無聲的驚雷,在眾人心中炸響。蘇允禾呆呆地凝視著那幾片緩緩飄落的焦黑碎片,淚水不由自主地無聲滑落,此刻,生命鏈接中斷所帶來的反噬,似乎都已不再重要。蘇允心緊緊捂住嘴,強忍著即將溢出的哽咽,淨化力場已然黯淡到幾乎熄滅。千代·櫻的神樂鈴靜靜地滾落在地,月白光芒徹底消散,她無力地跪坐在地,靈性枯竭,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
唯一出現變化的,是依舊懸浮著的劉胖子。
當艾琳以自己的生命阻擋了那致命一擊,中斷了深淵之眼對共鳴的強行乾擾後,蘇小暖胸口伏羲碎片射出的那道湛藍光流,並未就此消失。它如同堅韌的藤蔓一般,依舊緊緊纏繞在劉胖子握著戰斧的右手腕上。沒有了外界毀滅性衝擊的乾擾,湛藍與暗金的碰撞不再那般激烈,反而進入了一種微妙而脆弱的平衡狀態。
劉胖子體表蔓延的龍鱗紋路,在湛藍光流的強力壓製下,蔓延速度被強行遏製在42左右。他緊閉雙眼,臉上痛苦掙紮的神情似乎減輕了些許,喉嚨裡不再發出那種非人的嘶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低沉的、仿佛夢囈般的咕噥。淵龍戰斧的嗡鳴聲也漸漸低沉下去,斧刃上原本粘稠如血的熔岩光芒逐漸收斂,暗金流光重新占據主導。
“伏羲碎片……在保護他?”蘇允禾擦去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話語中帶著難以置信的希冀。
“不,是‘中和’。”千代·櫻虛弱地開口,聲音細若遊絲。“伏羲的力量正在抵消深淵龍血最為狂暴的侵蝕,讓他殘存的意識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但這平衡,脆弱得如同薄紙一般。”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劉胖子右手腕處,湛藍光流與暗金龍血接觸的地方,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狀,內部不再是正常的血肉,而是不斷湮滅又重生的、細小的規則裂痕!每一次湮滅重生,都讓劉胖子的身體微微抽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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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維持住!”蘇允心掙紮著站起身來,全然不顧雙手晶化裂痕帶來的劇痛,再次釋放出微弱的淨化力場,小心翼翼地覆蓋向那脆弱的平衡點。“這是胖子唯一的生機!也是小暖……”
她的目光投向依舊昏迷不醒的蘇小暖。伏羲碎片的湛藍光芒在艾琳犧牲後,黯淡了許多,但並未完全熄滅,依舊以一種恒定的頻率微微脈動著,仿佛在默默哀悼,又似在暗暗積蓄著力量。
航線:台灣海峽南部,逼近香港外海
艦隊以近乎自殺式的瘋狂速度狂飆了數個小時,終於成功將台北上空那恐怖的深淵之眼甩在了視距之外。然而,彌漫在太平洋上的深淵輻射與精神汙染不但沒有減弱,反而隨著逐漸靠近曾經的東亞核心區域,呈現出愈發詭異的變化。
“報告,前方進入香港特彆警戒空域!深淵輻射讀數……異常!”金雪莉的聲音中透著凝重。
透過舷窗向外望去,曾經璀璨無比的東方之珠——香港,如今已被一片難以形容的“霓虹深淵”所籠罩。
那絕非正常的霓虹燈光,而是如同活物一般,流動著、粘稠的光汙染!紫紅、靛藍、慘綠、暗金……無數種刺眼到令人作嘔的色塊,在破碎的摩天大樓間肆意流淌、蠕動,相互吞噬。這些光帶猶如擁有生命的血管,緊緊纏繞著殘破的建築,將整片天空染成了一幅混沌而瘋狂的抽象畫。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甜膩到令人發齁的電子合成香精味,混合著腐爛海鮮和臭氧的氣息,形成了一種足以扭曲感官的精神毒素。
更詭異的是,在這片瘋狂的光汙染深處,隱隱傳來一種……節奏感?那並非普通的音樂,而是由無數電子噪音、扭曲的廣告片段、人群的尖嘯與哭泣,糅合而成的、充滿惡意的“城市脈動”!每一次“脈動”,都讓艦隊的靈能護盾泛起不正常的漣漪。
“檢測到高強度精神諧波汙染!源頭鎖定……維多利亞港中心區域!”金雪莉的電子眼在混亂的數據流中快速過濾著信息。“這種汙染……並非深淵之眼的直接產物!更像是一種……被深淵力量扭曲放大的本土怨念與信息殘留的集合體!”
“霓虹深淵……”不知何時,楚曦再次支撐著虛弱的身體來到艦橋邊緣,她緊緊扶著欄杆,臉色比之前更加慘白,瞳孔中的熔岩星淵景象,在這片瘋狂的光汙染映照下,顯得愈發混亂。她顫抖著指向維多利亞港的方向,聲音中帶著一絲驚悸:“那裡……有東西在‘歌唱’。它在用整座城市的絕望和瘋狂在歌唱……它在吸引我們,也在……解析我們!”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艦隊前方一片由靛藍和慘綠色光帶組成的、翻湧的“霓虹霧靄”,突然劇烈地湧動起來!光芒不斷扭曲、拉伸,竟在短短幾秒內,憑空“繪製”出了數艘與炎煌號、雲巢號外形高度相似的、由純粹光汙染構成的“鏡像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