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上空那道永恒之壁,宛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天塹,徹底隔絕了深淵那令人膽寒的低語。新火的旗幟,在凝固的熔岩平原上獵獵作響,仿佛在向整個世界宣告,一個雖傷痕累累卻充滿無限希望的新紀元,已然拉開帷幕。當全球幸存者基地沉浸在劫後餘生的狂喜,以及熱火朝天的重建喧囂之中時,鎮嶽號那龐大的艦體,卻悄然調轉航向,如同一頭沉默的巨獸,撕裂雲層,朝著那片在記憶深處,深深烙印著痛苦與新生、鏽蝕與繁華的土地——川蜀盆地的成都,緩緩駛去。
這一次,沒有凱旋的盛大儀仗,也沒有萬眾歡呼的熱鬨場麵。陳末選擇了以一種靜默的方式歸航。艦橋內,秩序之錨的投影已然漸漸消散,仿佛完成使命後隱退幕後。七塊伏羲碎片,安靜地懸浮在特製的共鳴基座之上,散發著溫潤且穩固的秩序輝光,恰似定海神針,為這個飽經滄桑的世界帶來安寧與穩定。而星核殘片,在蘇嵐胸前平穩地搏動著,流淌出創世源初的暖意,宛如一縷溫柔的晨曦,慰藉著人們疲憊的心靈。
陳末靜靜地站在舷窗前,他那熔岩色的瞳孔中,倒映著下方逐漸清晰的城市輪廓。曾經令人觸目驚心的“晶化墳場”,如今已徹底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頑強生長的、經過淨化的變異植物,它們如同忠誠的衛士,形成了蔥鬱的“新城牆”。城牆之內,重新規劃的居住區與工業區已初具規模。嫋嫋炊煙緩緩升起,雖然略顯稀疏,卻帶著久違的人間煙火氣息,仿佛在訴說著這座城市的堅韌與重生。
“金雪莉,報告成都的重建進度。”陳末的聲音,少了幾分戰場上的鐵血冷酷,多了些平日裡不易察覺的溫和。
“報告艦長,”金雪莉的電子眼數據流平穩有序,“成都基地已基本完成深淵汙染的清理工作,大型晶簇群經過可控改造,成為了防禦工事和能源節點。目前人口已回流至戰前的15,農業區‘希望田野’已實現基礎的自給自足。工業區以鸞鳥號支援的靈能核心為基礎,部分軍工及民生生產也已恢複。另外,東海大學舊址……現已改建為‘新火戰爭紀念館’及附屬學院。”
略微停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根據您之前下達的指令,在浣花溪畔原彆墅區的遺址上,借助伏羲碎片生命之種)的殘餘能量,以及鸞鳥號生態修複模塊的助力,重建了一座複合式庭院,作為您的……私人居所。代號為:‘錦裡彆苑’。”
陳末微微點頭。錦裡,那是舊時成都充滿煙火氣的巷陌之名,承載著無數美好的回憶。
鎮嶽號並未在市區降落,而是在城外指定區域穩穩懸停。一艘小型穿梭機,載著陳末、蘇嵐、蘇允禾、柳夢璃、艾琳,還有非要跟著來“蹭飯”的劉胖子他美其名曰“慶祝胖爺戰斧開光”),如同一隻輕盈的飛鳥,悄然朝著浣花溪畔飛去。
錦裡彆苑
穿梭機緩緩降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庭院之中。庭院裡,沒有奢華繁複的裝飾,隻有簡潔質樸的白牆黛瓦,幾叢搖曳生姿的翠竹,一池帶著幾分殘韻的荷花,以及庭院中央那株由伏羲生命之種能量催生的巨大芙蓉樹。此刻,芙蓉樹正盛開著碗口大的、粉白相間的花朵,它們層層疊疊,宛如天邊的雲霞,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芬芳。清新的空氣中,帶著雨後的濕潤和泥土的質樸氣息,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外界的喧囂與硝煙徹底隔絕。
“哇!老大,你這地方……太講究啦!”劉胖子扛著縮小的龍皇裁決·鎮嶽,斧柄上還掛著個油膩的塑料袋,裡麵裝著半隻路上順手“順”來的鹵鵝,他一邊嘖嘖稱奇,一邊大大咧咧地打破了庭院的寧靜。
艾琳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習慣性地迅速站到蘇小暖正被允禾推著輪椅)的身側,又悄悄看了眼陳末和蘇嵐,隨後默默退後半步,站到了庭院入口的回廊陰影處,宛如一道沉默而堅定的守護之影。
蘇允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由衷的喜悅。磅礴的生命力場自然而然地擴散開來,庭院角落幾株原本蔫頭耷腦的花草,瞬間如同被注入了生機,精神抖擻地挺直了腰杆。“這裡……真好。”她輕聲說道,目光溫柔地從陳末身上掃過,又落在蘇嵐身上,眼神中滿是欣慰與滿足。
柳夢璃款步走到芙蓉樹下,她那纖細的指尖輕輕拂過一朵嬌嫩的芙蓉花,空靈的歌聲不由自主地低低哼起。那是舒緩的、帶著蜀地獨特韻味的小調旋律,與微風、花香完美地融為一體,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能洗滌人們靈魂深處最後一絲疲憊。
蘇嵐沒有說話。她褪去了熾空玄凰的作戰服,換上了一身簡潔的月白色常服,如墨的長發隨意地束起。她靜靜地走到陳末身邊,與他並肩而立,一同看著眼前這方劫後重生的寧靜天地。機甲核心的星核殘片,此刻溫潤而內斂,映襯著她清冷的側顏,少了幾分戰場上的淩厲鋒銳,多了幾分歸家後的安寧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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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末感受著身邊蘇嵐那熟悉的氣息,聽著允禾輕柔的話語、柳夢璃婉轉的哼唱、劉胖子啃鹵鵝時發出的吧唧聲,還有回廊下艾琳無聲的守護。左臂的終焉壁壘此刻沉寂著,同化率也穩穩地壓在50。一種久違的、近乎陌生的平靜感,如同溫潤的泉水,悄然無聲地浸潤了他那顆被戰火與責任淬煉得如同鋼鐵般堅硬的心。
“晚飯咋解決呀?”劉胖子風卷殘雲般解決完鹵鵝,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眼巴巴地問道。“胖爺我可聽說成都火鍋那是一絕!重建區有家‘劉記胖子老火鍋’,老板跟我還是本家呢,據說手藝地道得很!”
陳末嘴角微微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轉頭看向蘇允禾:“允禾,家裡有食材嗎?”
蘇允禾眼睛頓時一亮,帶著當家主母般的雀躍與熱情:“有呢!鸞鳥號後勤部送來了淨化後的鮮肉、蔬菜,還有蜀地特產的豆瓣醬和花椒!廚房設備也一應俱全!我……我可以下廚做!”說著,她的臉頰微微泛起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陳末一眼。
“允禾姐下廚?那必須得嘗嘗!”劉胖子興奮地拍著圓滾滾的肚子叫好。
“需要幫忙嗎?”柳夢璃停下歌聲,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款步走了過來。
“我也去。”不知何時,艾琳已無聲地出現在允禾身後,言簡意賅地說道。
蘇嵐看向陳末:“我去準備點酒。”她的目光掃過庭院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儲藏室——那裡存放著幾箱炎煌號艦長私人珍藏的、從某個廢棄酒窖“回收”的陳年五糧液。
很快,廚房裡便傳來了鍋碗瓢盆碰撞的輕響、允禾溫柔的指揮聲、艾琳利落的切菜聲,以及柳夢璃清洗食材時輕輕哼唱的小調。庭院中,劉胖子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副象棋,正死皮賴臉地纏著陳末陪他“殺兩盤”,還嚷嚷著要是輸了就把戰斧借給老大玩兩天。蘇小暖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膝上蓋著允禾親手織的毛毯,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陳末執黑,落子沉穩。他聽著廚房傳來的充滿煙火氣的聲音,看著劉胖子抓耳撓腮的滑稽窘態,感受著蘇小暖那安靜而溫暖的目光,以及……不遠處芙蓉樹下,蘇嵐靜靜擦拭酒瓶的身影。夕陽的金輝透過芙蓉樹的枝葉,灑下一片片斑駁的光影,落在她月白的衣襟和清冷的眉眼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的光暈,讓她宛如從畫中走來的仙子。
這盤棋下得有些心不在焉。當劉胖子終於用一個略顯蹩腳的“馬後炮”偷掉陳末的“將”,興奮得得意忘形,忍不住拍著桌子大笑時,一股濃鬱的、混合著牛油、花椒、辣椒的霸道香氣,如同洶湧澎湃的浪潮,從廚房方向撲麵而來,瞬間席卷了整個庭院!
“開飯啦!”蘇允禾係著圍裙,笑意盈盈地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紅浪翻滾的九宮格銅鍋走了出來。艾琳和柳夢璃緊隨其後,手中端著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毛肚、黃喉、鴨腸、牛肉,以及碧綠的青筍、藕片、菌菇等食材。
紅油在鍋中歡快地翻滾著,椒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眾人紛紛圍坐在庭院的石桌旁。劉胖子早已迫不及待,迅速涮起一片毛肚,按照“七上八下”的口訣,涮好後急忙塞進嘴裡,燙得他齜牙咧嘴,卻仍大呼過癮。允禾則細心地為蘇小暖涮著軟嫩的豆腐,眼神中滿是關切。柳夢璃優雅地品嘗著清湯格裡的菌菇,微微眯起眼眸,享受著美食帶來的愉悅。艾琳安靜地吃著,動作乾淨利落,目光卻不時掃過四周,始終保持著護衛應有的警覺。
陳末為自己倒了一杯蘇嵐拿來的五糧液。酒液晶瑩剔透,香氣醇厚撲鼻。他端起酒杯,目光深情地看向身邊的蘇嵐。
蘇嵐也輕輕端起杯,清冷的眸光在蒸騰的熱氣中顯得格外柔和。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凝視著陳末,眼中滿是深情。
“這一杯,”陳末的聲音雖然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敬我們還活著。”
“敬……我們回家了。”
眾人紛紛舉杯響應。玻璃杯輕輕相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辛辣醇厚的酒液順著喉嚨緩緩滑下,點燃了胸腔中的熱情,也熨帖了眾人曆經磨難的靈魂。
火鍋依舊在熱烈地沸騰著,人聲笑語交織在一起,充滿了濃濃的煙火氣息。劉胖子眉飛色舞地講著戰場上的葷段子,逗得允禾和柳夢璃不禁掩嘴輕笑。艾琳嘴角也難得地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蘇小暖則安靜地聽著,眼中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陳末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感受著這久違的、喧囂而又無比真實的煙火人間。他輕輕地放下酒杯,在桌下,悄然握住了蘇嵐放在膝上的手。她的手微微有些涼,卻在他掌心熔岩般熾熱的溫度下,漸漸變得溫暖起來。
蘇嵐沒有掙脫,反而指尖微微蜷縮,反扣住了他的手指。星核殘片在她胸口,隨著她的心跳,散發著溫潤而平穩的光芒,仿佛在為這份美好的情感默默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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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深沉,星河如同璀璨的寶石,低垂在天幕。芙蓉樹的花香與火鍋的餘韻相互交織,彌漫在整個庭院。喧囂過後,劉胖子打著飽嗝,被艾琳“請”去了客房順便沒收了剩下的鹵鵝)。允禾推著蘇小暖回房休息,柳夢璃則在回廊下調試著鸞鳥號送來的古琴,清越的試音在夜色中悠悠流淌。
陳末牽著蘇嵐的手,兩人漫步到庭院深處的荷塘邊。水麵如鏡,倒映著星河的璀璨光輝,以及永恒之壁在遙遠天際散發的、微弱的秩序輝光。
“嵐,”陳末停下腳步,緩緩轉身,深情地麵對著她。熔岩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深邃如淵,卻又無比清晰地映照著她的身影,仿佛她就是他整個世界的中心。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並非戒指,而是一片被精心修複、鑲嵌在透明星淵水晶中的焦黑熾凰羽毛,羽毛的邊緣流轉著淡淡的星核微光,仿佛在訴說著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在南海的時候,我沒能抓住你。”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傷痛,“這片羽毛,是艾琳在你消失的地方找到的……我讓林小刀用星淵水晶封存起來,又用伏羲的秩序之力一直溫養著。”他輕輕拉起蘇嵐的手,將這片蘊含著生死記憶的羽毛,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掌心。
“永恒之壁是我給這個世界的交代。”陳末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地說道,“這片羽毛,是我給你的聘禮。”
“蘇嵐,嫁給我吧。以這片殘羽為證,以我餘生的每一寸光陰為聘。”
夜風輕輕拂過,溫柔地吹動蘇嵐額前的發絲。她微微低下頭,看著掌心那片在星核微光下流轉著涅盤氣息的羽毛,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清冷的眸光中,似有星雲在旋轉,熾炎在燃燒,最終漸漸化為一片深沉的、幾乎要將人溺斃的溫柔。
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抬起頭,輕輕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陳末的唇。
唇瓣相接的瞬間,星核殘片的光芒無聲地亮了一分,仿佛是在為這深情的一刻應和著心跳。熔岩的烙印與星雲的微光在夜色中相互交融,仿佛兩個曆經無數磨難卻無比契合的靈魂,終於在這劫後餘生的煙火人間,找到了屬於他們的溫暖歸處。
芙蓉花無聲地飄落,琴音嫋嫋不絕,荷香暗暗浮動。錦城的夜色如此溫柔,餘生,他以光陰為聘,許她一世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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