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空間站指揮中心，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主屏幕上，腐螢星域的戰報已更新為慘勝後的狼藉：淨焰艦隊傷痕累累，裁決號化為宇宙塵埃的坐標處隻餘能量殘渣，數艘護衛艦拖著濃煙與破損的艦體艱難維持編隊。白虎號四象艦的損傷報告觸目驚心，艦體撕裂，護盾發生器過載燒毀。唯一的光亮，是懸浮在殘骸帶中心、周身暗紅心火明滅不定卻依舊如定海神針般的刑天機甲。
勝利的代價，是血與火澆灌的。
“淨焰艦隊，原地整修，傷員優先轉移，受損艦船由四象艦拖曳。白虎號，立刻啟動緊急維生協議，所有人員進入深度休眠。”陳念安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壓下了指揮中心劫後餘生的微弱騷動。他目光掃過屏幕角落，深淵研究所隔離區的監控畫麵裡，霜凝如同沉睡在冰晶棺槨中，僅靠維生係統維持著微弱的生命線，那根布滿慘白裂紋的漆黑晶柱如同墓碑般矗立一旁。
“霜凝怎麼樣？”蘇嵐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命保住了。”金雪莉的投影出現在通訊窗口，她的臉色比隔離區的寒霜還要白，鏡片後的眼睛卻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火焰，“‘鎖芯’結構被霜凝最後的本能爆發永久性破壞了29，歸墟信標強度降到5以下，波動微弱。但代價…她的神經係統遭受了不可逆的強刺激損傷，冰淵核心‘霜心’嚴重透支，處於深度凍結休眠狀態。什麼時候能醒…不知道。”她的聲音頓了頓，冰冷地補充道，“還有，她的左手…徹底歸墟化了。黑晶結構已蔓延至肩胛，無法逆轉。”
指揮中心一片死寂。霜凝付出的代價，比死亡更令人窒息。
“蜂後之繭…”蘇嵐艱難地吐出這個詞，看向陳念安共享過來的信息。屏幕上，那個灰色星域小行星帶的坐標點旁，水晶蜂巢族蜂後那巨大、瑰麗、卻死寂的繭化遺骸圖像，如同一個冰冷的嘲諷。
“坐標確認了。伏羲陣列深層掃描，能量特征匹配度99.9。是蜂後遺骸。”陳念安的聲音冷得像冰，“淵影議會的信息，是挑釁，也是陽謀。他們知道小輝光能感知到，甚至…期待它不顧一切地衝過去。”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監護區的通訊畫麵中，楚曦肩膀上的小輝光，正對著她個人終端上蜂後之繭的圖像，發出持續不斷的、高頻的、如同金屬刮擦般的悲憤嗡鳴！小小的身體劇烈顫抖，甲殼上純淨的光芒被一種狂暴的暗紅色澤瘋狂侵染、明滅不定！精神鏈接中傳遞過來的，是足以撕裂靈魂的哀慟和毀滅一切的憤怒！
“必須阻止它！”楚曦的聲音帶著焦急，“小輝光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蜂後遺骸是蜂巢族群的絕對精神圖騰！這種褻瀆…會徹底摧毀它的理智！它現在就想衝過去！”
“不能去。”金雪莉的聲音斬釘截鐵地插了進來，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那是陷阱。一個針對小輝光，更針對陳燼的陷阱。蜂後遺骸必然被改造過，周圍必定布滿了‘偽烙印’汙染源和‘悲鳴炸彈’埋伏。小輝光一旦靠近，強烈的精神衝擊會瞬間通過它與陳燼的鏈接，徹底摧毀陳燼剛剛穩定下來的精神花園，甚至可能引動他體內的永恒烙印暴走！”
她的話如同冰水，澆在楚曦的心頭，也澆在指揮中心每個人的心上。
“那怎麼辦？”蘇嵐的聲音壓抑著怒火，“難道眼睜睜看著它們褻瀆蜂後遺骸？看著小輝光崩潰？等著淵影議會利用這個誘餌發動下一輪攻擊？”
“當然不。”金雪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銳利的弧度，如同淬毒的刀鋒。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隔離區監控畫麵中，那根黯淡、布滿裂紋、卻依舊頑強搏動著的漆黑晶柱上。“他們想要誘餌？我們就給他們一個更大的！一個…他們絕對無法拒絕的‘毒餌’！”
她的視線轉向陳念安和蘇嵐，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鷹：“啟動‘毒餌計劃’。目標：利用暗淵之心碎片殘餘的微弱信標和鎖芯結構，反向構建一個‘歸墟之門’的幻影坐標，強度必須足夠真實，足以吸引淵影議會和歸墟獵殺者的主力！地點…就選在蜂後之繭所在的星域！”
指揮中心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反向構建歸墟之門幻影？這無異於在深淵邊緣玩火！
“金雪莉！你瘋了？”蘇嵐失聲，“那碎片本身就是個陷阱！殘餘的信標和鎖芯結構極不穩定！稍有不慎，幻影就可能變成真正的門！或者再次把霜凝…”
“碎片鎖芯已損毀29，信標強度不足5，本身已不具備開啟穩定通道的能力。它現在隻是一塊殘留著歸墟‘味道’的誘餌。”金雪莉語速極快，邏輯冰冷清晰，“我們需要做的，是利用伏羲陣列和艾歐塗鴉本的非邏輯力量，放大它的‘味道’，偽造一個足以亂真的‘門’的波動！霜凝的左手…”她的目光掃過畫麵中霜凝那覆蓋著黑晶的臂膀，“那徹底歸墟化的肢體，將成為最佳的‘信標放大器’和‘幻影錨點’！它本身已是歸墟的一部分，由它散發的信號，歸墟無法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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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帶著一種瘋狂的合理性。用歸墟的“鑰匙”碎片和歸墟化的肢體，反過來給歸墟下套！
“風險呢？”陳念安的聲音異常冷靜，直視金雪莉。
“巨大。”金雪莉毫不避諱，“第一，幻影構建過程需要消耗海量能量，可能引發盤古站核心過載。第二，霜凝的左手作為錨點，其歸墟化進程可能因能量刺激而加速蔓延，甚至侵蝕她的軀體。第三，一旦幻影被歸墟識破，或者對方以超出預期的力量強行衝擊‘幻影之門’，鎖芯殘餘結構可能徹底崩潰，碎片能量爆發，後果…毀滅性。”她頓了頓，補充道，“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我們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誘餌核心’，讓歸墟相信這個‘門’是真的，值得它們投入主力。這個核心…必須是歸墟極度渴望的‘食材’。”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了監護區的畫麵——沉睡的陳燼，和他肩膀上狂躁悲鳴的小輝光。
“不！絕對不行！”楚曦的聲音在通訊中尖叫起來，“不能把小燼和小輝光當誘餌！”
“誘餌，不是祭品。”金雪莉的聲音冰冷依舊，“我們需要陳燼的永恒烙印和小輝光純淨的精神共鳴作為‘誘餌核心’散發的‘信息素’，模擬出‘容器’和‘高價值食材’靠近歸墟之門的波動。但他們本人，會留在盤古站，處於最嚴密的保護下，由陳燼的精神花園力場隔絕一切外部探測。我們偽造的，隻是他們‘似乎’出現在那個坐標的假象。歸墟對永恒烙印和純淨精神體的渴望是本能，這種本能會乾擾它們的判斷。”
計劃瘋狂而精密，如同在刀尖上編製一張捕殺深淵巨獸的網。
陳念安沉默了足足十秒。他的目光掃過腐螢星域艦隊的慘狀，掃過隔離區裡霜凝沉寂的身影，掃過監護畫麵中悲憤欲絕的小輝光和沉睡的陳燼，最後，落在那蜂後之繭冰冷的坐標上。
“批準執行。”陳念安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誌，“金雪莉，全權負責‘毒餌計劃’！伏羲陣列，盤古站核心能源，所有相關權限向你開放！林小刀全力配合！蘇嵐，協調淨焰艦隊殘部及四象艦，做好隨時支援蜂巢星域或攔截淵影議會主力的準備！楚曦，務必穩住小輝光，協助陳燼在計劃啟動時，全力穩定並模擬出‘誘餌核心’波動！”
命令如同冰冷的鏈條，瞬間鎖定了每一個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