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末緊緊地將懷中顫抖漸止、意識正艱難回歸的女兒陳霜凝擁在懷裡。她右眼那團深淵暗紅恰似熄滅的餘燼,雖仍殘留著危險的汙濁氣息,卻已失卻了先前那股主動侵蝕的暴虐意誌,被暫且壓製在眼瞳的深處。而左眼重新凝聚起的湛藍冰芒,儘管帶著劫後餘生的深深疲憊與脆弱,卻無比清晰地映照著父親堅毅的麵容。
“爸爸…”一聲細微得幾乎難以聽聞、夾雜著沙啞與哽咽的輕喚,從陳霜凝蒼白的唇間溢出。這聲呼喚,仿若冰封荒原上第一縷破土而出的嫩芽,刹那間驅散了陳末心中積壓的所有陰霾。
“沒事了,霜凝,爸爸在這兒。”陳末的聲音低沉且溫柔,金紅的意誌光輝如同溫暖的熔爐,將女兒冰冷的身軀緊緊包裹,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她體內殘餘的、仍帶有湮滅氣息卻不再狂暴的寒氣緩緩收斂。他抱著女兒緩緩落地,輕柔地把她安置在一處相對完好的金屬平台之上。
“星焰,照顧好霜凝和焱飛!”陳末的目光掃過淚流滿麵、飛奔而來的陳星焰,以及她懷中氣息雖弱卻已趨於穩定的陳焱飛。
“嗯!”陳星焰用力點頭,迅速擦去淚水,銀眸中滿是堅定。她即刻來到霜凝身旁,運用空間之力小心地隔絕著殘餘的寒氣,同時仔細查看焱飛的狀況。
陳末的目光隨後移向不遠處的地麵——平頭哥那殘破的晶化身軀。
隻見它半邊頭顱連同獠牙已然消逝,殘留的晶化軀乾布滿了如蛛網般細密的裂痕,暗紅、蒼白與晶體的光澤在其中雜亂交織。它的生命氣息微弱得近乎熄滅,唯有胸膛處那極其微弱、時斷時續的起伏,證明著它頑強的生命之火尚未徹底熄滅。
陳末的心猛地一陣揪痛。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蹲下身子,暗金熔岩般的手掌輕柔且小心翼翼地覆蓋在平頭哥冰冷破碎的胸膛之上。磅礴而精純的生命能量與他浩瀚的意誌力相互交融,如同一股最溫暖的泉流,源源不斷地湧入那殘破不堪的軀體,試圖挽回那瀕臨崩潰的生機。
“撐住…老夥計…”陳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深切地感受到平頭哥體內那被啃噬規則反噬、被深淵侵蝕、被極寒凍結的傷勢混亂而棘手。他所注入的能量,仿佛投入了無底深淵,僅僅隻能勉強維係住那一線微弱的生機,修複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其身體崩潰的速度。
熔爐控製中樞:
刺耳的警報聲如同喪鐘一般,在整個熔爐控製中樞回蕩,聲聲揪心。
“警報!方舟核心協議激活度97!白虎炮充能接口數據流激增!無法解析!無法阻斷!”冰冷的電子音不帶絲毫感情,卻無情地播報著毀滅的倒計時,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敲擊在眾人的心頭。
金雪莉臉色煞白如紙,毫無血色,她的手指在控製台上飛速舞動,敲出一道道殘影,妄圖從那狂暴的數據洪流中尋得一絲生機。“防火牆全部失效!它在改寫底層協議!小刀!林小刀!你看到了嗎?!”她的聲音帶著焦急與絕望,在通訊頻道中大聲呼喊。
林小刀的通訊頻道起初一片死寂。幾秒鐘後,一個冰冷、毫無情緒波動的合成音響起,正是他個人終端上彈出的那個金屬界麵在發聲:
“啃噬者已停止。落子倒計時:4分37秒。”
【執行方舟火種保存協議同步激活“墓碑”炮口)】
【終止協議,切斷方舟與白虎炮連接】
那兩個猩紅的選擇框,猶如惡魔的瞳孔,陰森地凝視著林小刀,仿佛在無情地宣判著命運。
他佇立在連接方舟核心的巨大數據端口前,身體僵硬如石。屏幕上,平頭哥殘破身軀的影像與那冰冷的倒計時並排列出,構成了一幅最殘酷的諷刺畫麵。平頭哥拚儘全力啃斷了深淵鎖鏈,卻也用自己的生命和殘軀,叩響了伏羲文明預設的終末之門。
“墓碑炮口…”林小刀喃喃自語,目光投向虛擬星圖。代表青龍號炎煌堡壘的光點,在星圖上閃耀著璀璨光芒,那是人類艦隊最後的、也是最為堅固的主心骨。一旦激活“墓碑”炮口,白虎炮的毀滅光束將毫無懸念地貫穿青龍號的核心…要用一座文明的墓碑,去換取火種得以保存的方舟嗎?
而切斷連接?這無疑是放任那失控的熵變肆虐,吞噬整個基地,乃至全球。可若是沒有方舟保存火種,人類文明必將在收割者的陰影籠罩下徹底走向湮滅!
冷汗浸濕了林小刀的脊背,他的內心被痛苦與掙紮填滿。這根本不是一道選擇題,分明是兩個通往地獄的岔路口!無論做出怎樣的選擇,都意味著他要親手按下毀滅的按鈕。
“小刀!回話!情況究竟怎麼樣了?!”指揮頻道裡傳來冷雲曦焦急的呼喊,她和秦蕾剛剛穩住傷勢,匆忙趕到中樞附近。
“平頭哥…它…”金雪莉的聲音帶著哽咽,雙眼緊盯著監控畫麵中陳末正竭力搶救的晶化殘軀,心中滿是悲痛。
就在此時,林小刀的目光陡然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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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麵前巨大的數據端口屏幕上,除了那冰冷的抉擇界麵和倒計時,下方代表平頭哥啃噬點的光斑旁,一行極其微小、先前被眾人忽略的伏羲二進製信息流如潺潺流水般快速刷過。那是平頭哥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用殘軀緊握著振金碎片,在基地冰冷的地麵上艱難刻錄的、尚未完成的伏羲序列!
此刻,在平頭哥生命垂危、意誌即將消逝之際,方舟核心的激活數據流無意間將這序列的最後幾個字符補全了!一個殘缺不全、卻蘊含著關鍵信息的指令片段,被林小刀敏銳地捕捉到了!
那並非啟動協議的命令,而是一個…坐標!一個指向鸞鳥號行星護盾核心——盤古引擎深處某個能量節點的坐標!同時,片段中還夾雜著一個重複了三次的、代表“抑製”或“中和”的伏羲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