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甲偵察車拖著殘破的身軀,如同負傷的野獸,沉默地行駛在愈發荒涼破敗的廢土上。車內的氣氛沉重得幾乎令人窒息。劉大壯犧牲帶來的悲痛與憤怒,如同實質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陳末坐在後艙,閉著眼睛,仿佛在假寐。但他緊握的雙拳和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內心遠非表麵那般平靜。那塊焦黑的狗牌,被他用一根金屬鏈穿過,貼身掛在了胸口,冰冷的金屬緊貼著皮膚,時刻提醒著那份刻骨銘心的代價。
林小刀紅著眼眶,不再念叨他的數據和公式,隻是死死盯著車外,仿佛要將沿途的一切都刻進腦子裡。金雪莉則強迫自己專注於終端,不斷嘗試加強信號,分析之前記錄的影狩數據,試圖用工作麻木自己。
負責駕駛和警戒的戰士們也沉默著,每一次望向車外那些陰影時,眼神都帶著更加深刻的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那些被稱為“影狩”的生物兵器,給他們留下了太深的陰影。
越是靠近孤光營地所在的坐標,周圍的環境變得越發詭異。並非更加危險,而是…更加“乾淨”。
深淵侵蝕的痕跡明顯減少,連常見的輻射變異體都幾乎絕跡。大地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被某種力量大規模“梳理”過的平整感,仿佛有一雙無形巨手,將這裡的混亂強行抹平。
“能量讀數異常…背景輻射水平低於正常廢土標準三個量級…”金雪莉看著終端上的數據,眉頭緊鎖,“這裡…好像也被‘淨化’過?但不是‘園丁’那種風格…”
沒有玻璃化的地麵,沒有絕對的空洞感,而是一種…生機被徹底抽離後的死寂。
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每個人的心臟。
終於,在黃昏降臨之時,他們抵達了目的地——那座建立在廢棄天文台基礎上的孤光幸存者營地。
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穀底。
沒有預想中的防禦工事,沒有巡邏的衛兵,沒有營地的喧囂,甚至…沒有燈光。
隻有一片死寂的廢墟。
天文台標誌性的白色圓頂坍塌了大半,露出裡麵扭曲的金屬骨架。原本圍繞天文台搭建的棚戶區、防禦牆、了望塔…全都化為了一片焦黑的、融毀的殘骸,仿佛被某種極致的高溫瞬間洗禮過。
沒有屍體,沒有血跡,沒有戰鬥的痕跡。
隻有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裝甲車緩緩停下,引擎的轟鳴聲在這片絕對的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這…這就是孤光營地?”林小刀的聲音乾澀發顫,他推開車門,踉蹌著走下去,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金雪莉也跟了下來,手中的終端快速掃描著環境:“生命信號…無。能量殘留…檢測到極高強度的熱熔射線特征,能量級彆…遠超我們的任何武器。攻擊發生在…大約24至36小時前。”
24至36小時前?那差不多就是他們剛剛出發,或者即將出發的時候!
陳末最後一個下車。他站在一片融化成琉璃狀的地麵上,目光冰冷地掃視著這片毀滅之地。
沒有掙紮,沒有抵抗,甚至可能沒有預警。整個營地,在一瞬間就被從地球上抹去了。
是誰乾的?園丁?監察者?還是…那些影狩背後的存在?
那個發出邀請信號,聲稱擁有情報、需要幫助的孤光營地,早已在他們到來之前,就化為了曆史的塵埃。
“搜索一下,看看有沒有任何線索殘留。”陳末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平靜。
戰士們強忍著心中的寒意,分散開來,小心翼翼地在這片死亡的廢墟中搜索。
金雪莉嘗試連接天文台內部可能殘存的服務器或數據庫,但隻得到一片忙音和物理性損壞的反饋。林小刀則檢查著那些融化痕跡,越看越是心驚。
“這種攻擊…太精準了,幾乎是點對點的毀滅性打擊,但避開了可能引發更大範圍爆炸的能源庫…這技術…”他喃喃自語,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陳末走向天文台主體建築的廢墟。在一處半塌的入口處,他停住了腳步。
那裡,有一個用焦黑的木炭,在尚未完全熔化的金屬牆壁上,倉促而用力地刻下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刻字的人顯然是在極度驚恐和緊迫的情況下留下的。
【它們來了!眼睛…無處不在!不要相信…星…】
字跡到此戛然而止,最後一個“星”字隻寫了一半,後麵是一道長長的、拖拽般的焦痕,仿佛刻字者被強行拖走,或者…被瞬間汽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