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是唯一的坐標,混沌是唯一的感知。
陳末的意識在無儘的黑暗中沉浮,仿佛一片隨時會湮滅的羽毛。係統斷斷續續的提示音是他與存在唯一的聯係紐帶,冰冷地報告著他糟糕到極致的身體狀況,以及那緩慢汲取著未知能量“靈氣”的修複進程。
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直到一陣冰冷而濕潤的觸感,伴隨著極其細微卻異常精純的能量流,滴落在他的唇邊。
本能驅使著他,他艱難地、幾乎用儘了殘存的全部力氣,微微張開乾裂灼痛的嘴唇,接納了那一點甘霖。
清泉入喉,竟帶著一股奇異的生命力,緩緩滑入他如同火燒般的臟腑,那其中蘊含的微弱靈氣比他自行吸收的效率高了何止數倍,稍稍緩解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的眼睫顫動了幾下,用儘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掀開了一條縫隙。
模糊的光影逐漸彙聚。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眼睛。
一雙清澈得如同山澗寒潭的眸子,正帶著幾分警惕、幾分好奇,小心翼翼地俯視著他。她的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眼神乾淨剔透,卻又帶著一種與周遭原始環境格格不入的靈韻。
視線緩緩清晰,他看清了眼睛的主人。
這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一身略顯陳舊卻乾淨的淡青色麻布衣裙,烏黑的長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挽起,幾縷發絲垂落在細膩白皙的臉頰旁。她未施粉黛,容顏清麗脫俗,帶著一種山野自然的靈氣,但眉宇間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與堅韌。
她手中拿著一個用巨大葉片卷成的簡易水壺,方才那滴落在他唇邊的清泉,正是來源於此。
見陳末睜開眼,少女像是受驚的小鹿,猛地向後縮了縮,握緊了手中的葉片水壺,眼神中的警惕之色更濃。但她並沒有立刻逃走,而是仔細地觀察著陳末,似乎在判斷他的危險性。
陳末試圖開口,喉嚨裡卻隻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嘶啞聲。
少女猶豫了一下,看著他渾身浴血、衣衫破碎、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的慘狀,眼中的警惕慢慢化為了些許憐憫。她再次小心翼翼地靠近,將葉片水壺遞到陳末嘴邊,稍稍傾斜。
更多的清泉流入喉中,帶著沁人心脾的甘甜和靈氣,陳末感覺自己的喉嚨終於得到了一絲滋潤。
“多…謝…”他艱難地擠出兩個模糊的音節,聲音依舊嘶啞難聽。
少女似乎聽懂了,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她指了指陳末身上那些猙獰可怖的傷口,又指了指自己帶來的一個小小背簍,裡麵放著幾株散發著淡淡光暈的草藥。
“我…幫你…”她的聲音清脆如山泉,帶著一種獨特的柔軟口音,語速很慢,似乎怕陳末聽不懂。
陳末這才有精力打量四周。
他似乎身處一個幽深的山穀底部,四周是陡峭的、爬滿了青苔藤蔓的岩壁,遠處傳來隆隆的水聲,似乎有瀑布。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靈氣和草木清香,但也潛藏著某種若有若無的凶戾氣息。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遠處那座巍峨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山!
它仿佛接天連地,山體龐大得超出了想象,半山腰以上便隱沒在濃鬱的雲霧之中,山勢陡峭奇絕,通體呈現出一種古老的青黑色,散發著蒼茫、磅礴、令人心生敬畏的壓迫感。僅僅是望著它,就感到自身的渺小。
不周山…係統傳輸的信息碎片中閃過這個名字。這就是他墜落的之地?
他的目光收回,落在近處。
就在離他不足百米的地方,一個巨大的撞擊坑赫然在目,周圍的樹木呈放射狀倒伏斷裂,焦黑一片。撞擊坑的中心,斜插著一具龐大殘破的金屬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