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那本發光的筆記本，心裡像揣了團火，順著山路往張師兄說的地址跑。綠蘿的藤蔓在身後瘋長，像條綠色的綢帶，一路鋪到半山腰，給我指明方向。
"等等！"身後傳來腳步聲，王隊長騎著摩托追上來，警棍彆在腰後，"我跟你一起去。"他臉色鐵青，"剛才接到電話，公司那邊帶了推土機，說是不管縣裡批沒批，先把茶園推了再說。"
我腿一軟，差點摔下去。王隊長一把拽住我："彆慌，張師兄在林業局上班，他手裡有林教授當年的研究報告，或許能頂用。"
摩托在山路上顛簸，風裡飄來茶苗的清香，混著泥土味。我突然想起劉曉霞剛才回頭的笑，紅繩發光的樣子，心裡又酸又脹。
"王哥，"我忍不住問，"林教授到底是啥人？"
王隊長歎了口氣："十年前在這山腳下搞研究，說是要培育能改善土壤的茶樹。後來山洪暴發，他為了搶救實驗苗，被衝走了...當時劉曉霞她爸是村長，組織人找了三天三夜，隻找到這個筆記本。"
我摸著筆記本泛黃的紙頁，突然明白扉頁那行"致守護者"為啥讓人心頭發緊。
到了林業局，張師兄正被一群人圍著吵架。一個穿西裝的拍著桌子："張科長！阻礙開發就是阻礙經濟！"
"這是生態保護區！"張師兄把一份文件拍回去，"林教授當年的環評報告還在，你們敢動試試！"
看見我們進來，張師兄眼睛一亮："小楊！曉霞呢？"
"她在山下攔著！"我把筆記本遞過去，"這是您要的東西不？"
張師兄翻開筆記本，手突然抖起來："是這個！林教授的最終記錄！"他指著其中一頁，"你們看！金線茶苗的根係能分泌特殊物質，修複山體滑坡後的土壤，泉眼是它們的能量源..."
"彆扯這些沒用的！"西裝男搶過筆記本就撕，"我看就是本封建迷信的玩意兒！"
"你敢！"王隊長掏出警棍，"這是重要物證！"
正亂著，林業局的電話響了。張師兄接完電話，臉色煞白："不好！公司調了鏟車，已經到山腳下了！"
我們仨瘋了似的往回趕，摩托開得像要飛起來。快到山腳時，突然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響——不是機器轟鳴，是嘩啦啦的樹葉聲，鋪天蓋地的。
遠遠看見劉曉霞站在茶園門口，張開胳膊像隻護崽的老母雞。她麵前停著三輛鏟車，司機正使勁按喇叭，可鏟車前輪陷在泥裡，怎麼也動不了。更奇的是，無數青藤從地裡鑽出來，纏著車輪往上爬，連車玻璃上都爬滿了綠蘿藤。
"邪門了！"公司經理跳著腳罵，"給我砸！"
幾個工人剛舉起鎬頭，茶園裡突然飛出一群蜜蜂，黑壓壓的，全往他們臉上撲。正是玉米地老頭養的那群蜂，領頭的工蜂比手指頭還大，追得經理抱著頭亂竄。
"彆傷著它們！"劉曉霞大喊，"是護著茶樹呢！"
我衝過去拽住她："你沒事吧？"她胳膊上被劃了道血痕，銀戒指上沾著泥，看見我卻笑了："你看，我說有山當後盾吧。"
張師兄舉著文件衝經理喊："住手！這片區域屬於生態保護實驗區，你們這是違法施工！"
經理眼都紅了："什麼實驗區？我看就是你們串通好的！林教授早死了，這破茶苗能頂個屁用！"
這話剛說完，泉眼那邊突然發出一陣嗡鳴。整座山好像輕輕晃了晃，所有茶苗的葉片都豎了起來，金光閃閃的，像是無數麵小鏡子。金線茶苗的根須從土裡冒出來，在陽光下織成一張網，把整個茶園罩在裡頭。
"那是什麼？"有人指著泉眼。綠光裡慢慢浮現出個模糊的影子，穿件發白的中山裝，手裡捧著株茶苗，像是在笑。
玉米地老頭突然"撲通"跪下了："是林教授！我見過他照片！"
經理腿一軟癱在地上，鏟車司機們全下了車，沒人敢動了。王隊長掏出手銬走過去："李經理，涉嫌非法施工和破壞生態，跟我走一趟吧。"
張師兄蹲在茶園邊，摸著金線茶苗的葉子掉眼淚："老師，您成功了。"他轉頭對我們說，"林教授當年發現這裡土壤重金屬超標，用畢生心血培育出這種茶樹，能吸收毒素，還能滋養水土。他說過，得找真心待這片山的人守護，茶樹才肯長。"
劉曉霞突然想起什麼，拽著我往泉眼跑。那道裂縫還在，綠光已經淡了，裡麵躺著個小小的木盒子。打開一看，是枚銀戒指，跟劉曉霞手上的那個一模一樣，就是舊了點，內側刻著個"林"字。
"這是..."我愣住了。
"我媽說過，當年林教授有個未婚妻，也是學農業的，後來生病走了。"劉曉霞把倆戒指放一起，突然紅了眼眶，"他是把對愛人的心思，全放茶苗上了啊。"
那天下午，縣裡派來的調查組來了。張師兄拿著林教授的研究報告和土壤檢測數據，把情況一說，領頭的當場就拍了板："這片茶園列為縣級生態保護點，你們倆就當護林員吧。"
"護林員？"我瞅著劉曉霞，她臉紅紅的，突然捶了我一下，"看啥？以後就是同事了。"
"同事哪夠啊。"我從兜裡摸出個東西，是用茶樹枝做的小戒指，上麵纏著根金線，"林教授的筆記本上說，守護者得心意相通..."
劉曉霞的眼淚掉在戒指上，突然笑了："誰跟你心意相通啊？"可手卻伸了過來。
玉米地老頭不知啥時候站在後麵，舉著蜂蜜罐喊："小兩口，喝喜酒得用我的蜜！"
"大爺！"劉曉霞跺著腳，臉上卻笑開了花。茶園裡的茶苗"叮叮當當"響起來，像是在鼓掌，金線在陽光下閃閃爍爍，把我倆的影子纏在一起。
那盆綠蘿爬到了門楣上，開了滿架小白花。風一吹，茶香混著蜂蜜甜味，飄得老遠老遠。我知道，這山，這茶，還有身邊這個人，以後都是我的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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