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見姚廣孝與張三豐常對弈,心中詫異萬分,實未料到二人竟頗為投緣。
而此二人對弈時的交談,朱棣一無所聞。
張三豐落下棋子,開口道:“姚和尚,遼東勢在,你這屠龍之術,恐難有用武之處。”
張三豐所指者,乃遼東常孤雛,即遼國公也。蓋因常孤雛在,天下難生亂矣。
姚廣孝亦落一子,旋即說道:“此語言之尚早,倘若遼東生亂,又當彆論。”
張三豐眼神微眯,隱隱透出一絲殺機,似笑非笑道:“姚和尚,老道癡長你百歲,可這身子骨,倒還硬朗得很。”
姚廣孝亦覺察到張三豐那暗藏的殺機,卻強作鎮定,說道:“你我同為方外之人,總不會無端造那殺孽吧?”
張三豐聽聞姚廣孝之言,臉上似笑非笑,目光直直鎖住姚廣孝,緩緩開口:“姚和尚,老道確實是出家人,可老道並非佛門弟子。”
他微微一頓,手指輕輕敲擊著棋盤邊緣,續道:“於佛門而言,殺生乃大戒。但在老道這兒,卻沒那般多忌諱。老道隻求念頭通達,行事遵循本心。”
姚廣孝神色一凜,雙手下意識握緊,強作鎮定道:“張真人,即便如此,濫開殺戒,終究有違天理人倫。”
張三豐冷笑一聲:“天理人倫?若有人妄圖攪亂天下,陷蒼生萬民於水火,這般行徑難道就合了天理人倫?老道若不出手,又如何能保天下太平,談何念頭通達?”
姚廣孝眉頭緊皺,試圖反駁:“張真人,萬事皆有定數,你又怎知你的出手,不會帶來更大的禍端?”
張三豐站起身來,負手而立,目光如炬:“姚和尚,老道行事,隻問心之所向。若因瞻前顧後,眼睜睜看著有人為一己之私,以屠龍術攪亂乾坤,老道做不到。你若執迷不悟,妄圖挑起遼東之亂,就休怪老道不顧你我相識一場。”
姚廣孝望著張三豐,心中暗忖,知其所言非虛,卻仍不願放棄心中執念,僵持片刻後,緩緩說道:“張真人,但願你我都不要走到那一步。”
張三豐哼了一聲。
數日後,張三豐向燕王朱棣辭行,言欲歸遼東。
此時徐妙錦急忙奔出,說道:“老爺子,此前不是說定了要待滿一月,如今才過幾日呀。”
張三豐看向徐妙錦,說道:“丫頭,你既來探望姐姐,便留下無妨。老道還是鐘情遼東,到底那是老道的故鄉。”
朱棣趕忙說道:“老神仙,莫不是本王有招待欠妥之地?還望老神仙海涵。”
張三豐抖了抖道袍,忙道:“不不不,燕王,老道於你處,飲食起居皆佳,比之遼東猶勝幾分。隻是老道與這地兒無緣,待在此處,渾身不得自在。”
朱棣聞得張三豐此言,心中五味雜陳,此語看似誇讚,卻又似含譏刺。然念及張三豐素有老神仙之名,終是不便發作。
恰此時,姚廣孝亦至,對著張三豐說道:“張真人,你我何妨在此再多論道幾日?與真人論道這些時日,貧僧獲益良多。”
張三豐道:“不必了。常言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那些道理,說予燕王聽罷。”
徐妙錦此時說道:“老爺子,您就不能再多留幾日?求求您啦,多待些時日,屆時咱們一道回去,可好?”
張三豐並未回應,其執意離去之意,已然明了。
朱棣開口道:“妙錦,嶽父大人幾番修書,言讓你得空便回應天一趟。待在此處省親完畢,你便回應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