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聞楊憲之言,麵色一凜,昂首反駁道:“楊大人此言差矣。我禦史之職,風聞言事乃祖製所定,意在廣開言路,察民間隱情、官員善惡。
今常孤雛之事,流言遍於市井,傳至應天,此等關乎國之安危、民之視聽之事,我若不報,方為失職。”
“且我等行事,雖據傳聞,然亦非無端構陷。孔家乃聖人之後,素為世所重,其言豈同無稽之談?
我據實上奏,乃遵職責所在。
若事事皆待確鑿無誤方奏,恐諸多奸佞之徒、不法之事,皆因證據難覓而逍遙法外,此非朝廷設禦史之意也。楊大人又何以此般苛責於我?”
朱元璋見二人爭執不休,眉頭一皺,沉聲道:“休得爭吵!”
旋即目光轉向禦史,下令道:“汝親赴遼東,徹查此事,務必查明真相,不得有絲毫懈怠。”
禦史聞旨,頓時麵色煞白,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愣住了。
本以為不過朝堂之上逞口舌之快,以博直諫之名,未曾想聖上竟令其親往遼東。
遼東路途遙遠,且常孤雛身為國公,在當地根基深厚,此去吉凶難料。
心中雖驚恐萬分,卻又不敢抗旨,隻得喏喏連聲,冷汗自額頭不斷滾落。
下朝之後,楊憲款步趨近那禦史,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陰陽怪氣道:“禦史大人,真是恭喜了。早聞遼東之地繁華非常,如今聖上派您前去,此乃難得機緣,大人這可是走大運了呀。”
禦史強作鎮定,冷哼一聲,道:“楊大人無需這般冷嘲熱諷。本官既奉聖意前往遼東,自當秉持公正,據實詳查,絕無偏私。”
楊憲微微點頭,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道:“哦,那是自然。禦史大人身負監察重任,向來剛正不阿,此次前去遼東,必定能秉持公正,查個水落石出。”
禦史歸至府邸,心中猶如亂麻,坐立難安。
日間朝堂之上,逞強彈劾常孤雛,不過為博聲名,顯己之忠。
孰料聖上竟責令其親赴遼東徹查,這可如何是好?
他在廳中來回踱步,時而皺眉沉思,時而搖頭歎息。
遼東之路迢迢,常孤雛權勢頗大,此去若得罪於他,恐自身及家族皆遭禍端。
可皇命難違,若抗旨不遵,更是罪加一等。
想到此處,禦史滿心憂懼,額上冷汗直冒,隻覺進退維穀,不知如何是好。
禦史本打的如意算盤,是借此次彈劾,攀附上孔家這棵大樹,於士林之中博個直言敢諫的好名聲。
在他想來,不過朝堂之上幾句言辭,就能落得個美名遠揚,往後在士林與官場皆能順遂。
卻未曾料到,事情遠非他想得那般簡單,打打嘴炮這般輕巧。
聖上竟責令他親赴遼東徹查,這一下,他騎虎難下。
原以為不過是場無關痛癢的朝堂博弈,如今卻要直麵可能的危機,心中悔意如潮水般翻湧,卻又無計可施。
是夜,萬籟俱寂,唯禦史府中燈火未息。
禦史獨坐廳中,仍為遼東之事愁眉不展。
忽聞門扉輕叩,下人來報,有客求見。
來者身著黑衣,麵覆黑巾,行色匆匆入廳。
禦史見此人,心中疑惑,待看清其腰間玉佩,方知是孔家所遣。
黑衣人湊近禦史,低聲道:“禦史大人,此番遼東之行,孔家自有計較。大人隻需如此這般……切莫錯失良機,孔家必不負大人。”
黑衣人言罷,又從懷中掏出一物,置於桌上,而後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