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驤匆忙返回宮中，麵見朱元璋，單膝跪地稟道：“陛下，那姚廣孝不知怎的，竟提前跑了！”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好一個白蓮教！好一個姚廣孝！竟敢在咱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
朱元璋瞪著毛驤，厲聲道：“繼續緝拿姚廣孝，死活都要給咱找到！同時，對應天府白蓮教那幫賊子，一並抓捕，格殺勿論！”
姚廣孝逃出應天府，一路不敢稍歇，隻揀那偏僻路徑潛行，風餐露宿。
姚廣孝正趁著夜色往北平趕，忽覺兩側暗處有異動，定睛一看，除了錦衣衛標誌性的飛魚服，竟還有另一撥身著玄衣、氣息更冷的暗衛！
他心頭猛地一跳，腳步頓住——這兩撥人馬互不乾涉卻又目標一致，顯然都衝著他來。
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他暗罵一聲，不敢耽擱，借著樹影連滾帶爬地往密林深處鑽，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姚廣孝攥緊了拳，壓低聲音啐了一口：“現在動手？純屬自尋死路！”
他往陰影裡縮了縮，目光掃過周圍潛藏的動靜，“朱元璋的人盯著，宮裡的暗衛也沒撤，這時候冒頭，跟撲火的蛾子有什麼兩樣？”
他扯了扯衣襟，語氣沉得像塊石頭，“大業沒成，命先丟了，算哪門子道理？忍著！等風聲過了，再從長計議。”
姚廣孝潛回北平，沒徑直往燕王府去，反倒在城外找了處僻靜破廟歇腳。
他裹緊了身上洗得發白的僧袍，望著廟外沉沉夜色，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那卷泛黃的兵書。
“朱元璋的眼目遍布北平，這時候往王府湊，不是明著告訴那老東西‘朱棣要反’？”他冷笑一聲，露出幾分狠厲，“屠龍術要成，就得藏住鋒芒。朱棣現在是燕王，是朱元璋眼裡的‘乖兒子’，這層皮不能破。”
風從破窗灌進來，吹得他僧袍獵獵作響。“咱在城外耗著，一來避避風頭，二來……”
他頓了頓，眸子裡閃過精光，“看看這北平城裡，朱元璋到底安了多少釘子。等摸清楚了，再去見燕王不遲。那屠龍的刀，得磨得夠快，才能一刀致命。”
應天府內，緹騎四出，街巷間不時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不少白蓮教眾被按查出來，一時間人心惶惶。
韓月隱在城南一處破敗宅院的陰影裡，聽著手下回報各處遭捕的消息，指節攥得發白。
她咬了咬牙，從懷中摸出塊刻著蓮花的木牌，遞給身旁親信：“傳我號令，讓剩下的弟兄即刻撤出應天府，往滁州方向走，找張頭領彙合。”
“那……咱們的據點和積攢的東西怎麼辦？”親信急問。
“命都快保不住了，還顧得上這些？”韓月壓低聲音，眼神銳利如刀，“告訴他們，彆戀棧，沿途化整為零，等風聲過了，我自會派人聯絡。這應天府現在就是個火坑，再留下去，隻能等著被一鍋端！”
親信領命匆匆離去，韓月望著院外漸濃的暮色，輕輕籲了口氣。
應天府是不能待了，隻是這一撤，先前的布局怕是要白費不少力氣。
她緊了緊身上的粗布短打，轉身沒入更深的黑暗裡。
翌日清晨，東宮偏殿靜悄悄的。
韓月已換去昨日的粗布短打，一身月白色宮裝襯得她身形纖細，發髻梳得一絲不苟，隻簪了支素銀簪子，看上去溫順又恭謹。
她垂手立在呂氏身側，替其捧著茶盞，眼簾微垂，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任誰看都是個低眉順眼的宮女。
若不是昨夜那番果決的號令，任誰也想不到這看似無害的模樣下，藏著那般縝密的心思。
呂氏撫著茶盞，漫不經心地問：“昨兒夜裡，東宮周遭似乎有些動靜？”
韓月聲音輕柔，聽不出半分波瀾：“回娘娘，許是巡夜的侍衛換崗，擾了娘娘清靜。”
說罷，她微微屈膝，將茶盞遞得更近了些，姿態謙卑，一如往常。
呂氏揮了揮手，示意周遭宮女退下，殿內隻剩兩人時，她才轉向韓月，語氣帶著幾分凝重：“月兒，到底出了什麼事？這幾日宮裡風聲不對，你倒是給我說清楚。”
韓月垂眸斂去眼底的急色，壓低聲音回道：“姑母，陛下在應天府裡大肆搜捕白蓮教的人，這兩天已經抓了不少，風聲緊得很。我已讓人傳信，讓剩下的弟兄撤出應天，往滁州那邊去暫避，等風頭過了再做計較。”
呂氏指尖在茶盞沿上輕輕摩挲，眉頭微蹙：“滁州？那邊雖偏，卻也未必穩妥。你行事需更謹慎些，莫要露出馬腳。”
韓月點頭：“姑母放心，我省得。”
呂氏輕輕歎了口氣，端起茶盞卻未飲，目光落在嫋嫋茶煙上，語氣帶著幾分惋惜：“原以為雞鳴寺那邊布置得妥帖，能成些事，沒承想還是功虧一簣，白費了這許多心力。”
韓月垂手立在一旁，眉頭微蹙：“姑母莫急，這次不成還有下次。應天雖緊，滁州那邊尚有餘地，總有機會再做安排。”
呂氏抬眼瞥她一眼，指尖叩了叩桌麵：“機會不是次次都有的。你記著，往後行事，再細些才好。”
呂氏眉峰微蹙，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聲音裡帶了幾分疑竇：“難不成是被錦衣衛的人察覺了？”
韓月垂眸搖頭，指尖無意識絞著袖角，語氣沉了些：“並非錦衣衛。依我看，另有一股勢力摸透了雞鳴寺裡的門道，怕是盯上咱們了。”
呂氏指尖猛地收緊，茶盞邊緣磕在桌麵，發出輕響：“還有哪路人物？竟比錦衣衛還要難纏？”
韓月抬眼，眸色深了幾分：“不好說，這股勢力藏得極深，行事卻利落得很，倒像是……專門衝著咱們來的。”
呂氏捏著茶盞的手指泛白，眉峰擰成個疙瘩，喃喃道：“除了錦衣衛，還有誰有這本事？難不成是……”
她話沒說完，目光掃過窗外搖曳的樹影，突然打了個寒噤，“總不能是宮裡那幫公公吧？他們鼻子比狗還靈……”
韓月冷笑一聲，指尖在桌案上叩出輕響：“管他是誰，既然露了蹤跡，就得換條路走。這應天府裡，藏得住人的地方多著呢，咱們先避避風頭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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