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年七月,滄州小山港沉浸在一片忙碌與緊張的氛圍中。
海風裹挾著鹹腥氣息,如同一頭不羈的野獸,肆意掠過港口。
十三艘三桅滄瀾舸靜靜佇立在晨霧裡,若隱若現,宛如即將出征的神秘艦隊。
首艦“滄瀾號”的甲板上,陳太初身著青衫,衣袂獵獵作響。他目光如炬,凝視著碼頭攢動的人影,心中滿是對未知征程的期待與堅定。
漕幫漢子們正齊心協力地將最後二十箱燧發槍構件搬入底艙,那沉重的木箱在他們有力的手中穩穩移動。
鐵鏈絞動發出的吱呀聲,仿佛是這場盛大啟航儀式的前奏。
王鐵柱帶領著五十名工匠,正小心翼翼地將水力鍛錘的青銅齒輪組件用油布層層包裹。
這些精密的組件,是船隊技術力量的象征,承載著航行中的諸多可能。
遠處的灘塗上,李鐵牛正與漕幫羅五胡比劃拳腳,兩人你來我往,濺起的泥點驚飛了一群棲息的白鷺,為這緊張的氛圍添了幾分活力。
就在這時,王倫撐著竹篙,從蘆葦蕩中悠然轉出。
朝陽恰好刺破雲層,灑下萬道金光,映照在他身上。
這個昔日的梁山首領,如今已換上水師統領的皮質護腕,腰間新配的六棱火銃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顯得格外威嚴。
“陳帥且看,混江龍李俊帶了三百弟兄在沙門島候著。”王倫說著,遞上一幅海圖。
海圖上,密密麻麻地標注著暗流與礁群,每一個標記都凝聚著對這片海域的謹慎與敬畏。
陳太初指尖輕輕掠過登州至流求的虛線圈,正思索間,忽然聽見桅杆頂傳來了望手的呼喊
——東南方煙塵起處,一隊禁軍騎兵擎著龍旗疾馳而來。
都指揮使林聰登艦時,甲板正在收起最後一塊跳板,動作一氣嗬成,仿佛預示著這場航行不容耽擱。
這個出身西軍的老將,有著歲月沉澱的穩重與堅毅。
他撫摸著船舷處的虎蹲炮,眼神中透露出對武器的熟悉與感慨,喃喃道:“樞密院撥的三百張神臂弓都在尾艙,末將卻想討個明白——陳經略真要尋仙山?”
陳太初笑而不答,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神秘,轉身望向正在調試羅盤的柳德柱。
這個柳氏宗族的老賬房,如今掌管著六分儀與航海日誌,肩負著為船隊指引方向的重任。
在他身後,十二名少年學徒捧著《海國圖誌》抄本,低聲誦讀潮汐口訣,稚嫩的聲音在海風的吹拂下,顯得格外堅定。
午時三刻,三聲震天炮響,如驚雷般在港口上空炸響。
滄瀾舸艦隊如離弦之箭,犁開渤海的波濤,正式踏上征程。桅杆頂端的赤底黑龍旗,獵獵飄揚,仿佛在向這片廣闊的海洋宣告著船隊的決心。
艦隊掠過登州水寨時,城頭突然轉出個青袍身影——正是知州宗澤。
他扶著雉堞,極目遠眺,海風將他花白的胡須吹得淩亂,但他的目光卻始終緊緊追隨著艦隊。
直到艦隊化作天邊的黑點,漸漸消失在視野中,老人才緩緩從袖中取出半闕新詞,擲入波濤。墨跡未乾的“丈夫誌四海,萬裡猶比鄰”在浪尖沉浮,仿佛是對陳太初等人的深情期許與鼓勵。
明州補給那日,恰逢大潮。
潮水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氣勢磅礴。
二十輛牛車滿載著三百石糯米與五十壇火油,緩緩駛向碼頭。
漕幫漢子們身手矯健,踩著跳板如履平地,迅速將物資搬運上船。
然而,羅五胡卻盯著烏雲翻卷的天際,不禁皺眉:“陳帥,巽位起風了。”眾人心中一緊,預感到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果不其然,是夜颶風突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