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念完,山穀死寂!
趙明誠隻覺一股血直衝頭頂,眼前發黑,幾乎要暈倒在車上!這哪裡是“王旨”?這是把高氏在法理上徹底架成“代理”,然後又把一口滾燙無比、甩也甩不掉的“大理內政決斷鍋”硬生生扣在了使團,尤其是嶽飛的頭上!段正嚴!
這大理國王做不下去了,竟索性破罐破摔,把自己這個國王當作一件人質般的行囊,綁在宋使的大車上,強行西渡大渡河!
嶽飛胸中如塞了一團燃燒的破布,堵得他幾欲窒息!
握著劍柄的手指骨節捏得咯咯作響,那張如石刻般堅毅的俊朗麵龐此刻因憤怒與極度的荒謬感而微微扭曲!
陳簽樞密令中的“平衡木偶戲”,眨眼間被這老國王親手掀了台!
這哪裡是被他陳太初玩弄於股掌?
簡直是反被大理國王用最狼狽無恥的方式訛上,當成了護身金符和人質肉盾!
更可怖的是那句“嶽將軍代為決斷”——這是公然把大宋拖入大理無休止的內鬥泥潭!
高氏若有不臣,豈能容宋人決斷?
若有紛爭不找嶽飛,便是抗旨?這簡直是催命符!
“無恥!荒唐!”嶽飛喉頭滾動,用儘平生之力才壓下那噴薄的怒火與罵娘!
段譽卻對周遭幾乎凝為實質的怒火與殺意恍若未覺。
他乾瘦的身子在破敗的老馬上搖搖欲墜,枯槁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病態的、甚至帶著幾分狡黠的快意笑容。
他看著趙明誠那如遭雷亟的慘白臉色和嶽飛那幾欲擇人而噬的目光,心中竟湧起一股病態的、脫離高氏爪牙掌控的快感。
他以一種近乎獻媚的語氣問道:“天……天使大人?此旨甚妥否?小王……咳,本王可隨行否?聽聞蜀道險峻,小王也可與天使在車中參詳些佛法,或品論金石以慰勞頓?路途遙遙,正好向李夫人請教詞章……”
他絮絮叨叨,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拍打著老馬的頸項。
李清照掀開輕紗一角,望著那立於石台上、在明黃與緇衣襯托下顯得分外孱弱又分外刺目的身影,再看了看身前素箋上那被墨點汙濁的紙麵,忽然唇角極細微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
她提起筆,在汙痕旁寫下幾字:“頑石脫樊,偏作纏絲藤。赤崖金翅墜,附我向汴塵。”
筆鋒收斂犀利,隱帶金石之意,竟似將這荒誕一幕收作了一幅寫生。
嶽飛胸膛劇烈起伏數次,終於緩緩抬手。
那山嶽般森冷的燧發鐵牆沉默著收槍立起,肅殺之氣漸斂。他強壓住胸中翻騰的惡氣,策馬行至趙明誠車駕旁,牙關緊咬,低聲道:“正使……陳簽樞……隻說過他‘要來,就讓他來’。可沒說過……這大理國主還能……還能給末將‘下旨’!”
趙明誠扶著車轅,指甲幾乎要摳進木頭裡。
他看著段譽那因他遲遲未應而快要垮塌的哀懇眼神,再看看前方那僅容勉強通過的山口,最終,所有的怒火、無奈、愕然都化作一聲悠長的、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來的歎息。
“請……請段王上車……就……就乘本使這輛副車吧!”趙明誠的聲音虛弱乾澀,透著無儘的妥協與疲憊。
他能怎辦?把這位大理國王捆了扔回葉榆?
那是打欽宗的臉!
任由他在這險要之地胡鬨,堵住歸途?
更是險上加險!眼下這滾刀肉,除了帶上,彆無他法!
那口“代為決斷”的鍋,也隻能硬著頭皮,讓鵬舉……扛了!
段和譽如蒙大赦,在侍從的幫助下,幾乎是滾爬著鑽進了趙明誠車旁那輛副車裡。
那頂金翅鳥王冠被侍從慌亂地塞進一個布包裹,胡亂捆在馬背上,如一件礙事的累贅。
嶽飛調轉馬頭,望著前方重新整隊、緩緩啟程的車隊。
在車隊最前方,段譽那輛副車緊緊貼著天使大駕,如同一塊甩不掉的濕泥巴。
而自己懷中,則塞進了那道卷著他名字的燙手大理王“授權”諭旨。
赤岩關的罡風凜冽依舊,吹動著他鬢角發絲。
身後是沉默如山的燧發鐵營,前方是注定風波不斷的歸途。
嶽飛猛地一夾馬腹,聲音如同冰河封凍:
“開拔!”
巨大的“宋”字旌旗再次迎風招展,將那一小塊倉皇的緇衣人影與那頂孤零零的王冠,一同裹入這赤色煙塵組成的洪流之中。
彩雲之南的最後一絲羈絆,以一種荒誕絕倫的方式,死死纏上了天朝東歸的車輪。
這鍋滾燙燙手的夾生飯,大理國王硬塞了過來,宋使捏著鼻子也得帶著它一路熬回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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