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初久久凝視這封信箋。墨跡間那份濃得化不開的愧與悔,那份如同在泥淖中掙紮伸出、渴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熱切與卑微,觸目驚心。
他腦海中浮現出政和五年崇政殿禦階前,那個一身緋袍、眉目疏朗、意氣風發走向頭名狀元席位的清俊青年。
那時杏花吹滿頭,彼時何等光焰?
汴梁之禍,群臣降金如雨,他何栗,亦是其中一員。
然觀此信,字字滴血,句句剜心,非全無心肝……
他提筆,飽蘸濃墨,在一份空白的樞密院箋表上批示:
“何栗其人,才學淹通,可用。著即開釋燕雲看管,擢遼東布政使司左參議!總辦遼東新附州府建置、流民安撫、耕戰屯田諸事!即日赴龍興……定邊州聽令!樞密院即行文吏部!”
筆鋒在“左參議”三字上略重一頓。
位非主宰,權涉實務。此乃文火。
若其真如信中所言,欲燃星補過,遼東那片焦土,便是最好的熔爐。
雁門關外,莽莽太行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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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初融,山道泥濘中,一支黑潮般的隊伍正艱難跋涉。
為首大將王稟,一身烏沉沉的镔鐵山文甲,跨坐一匹高大神駿的河西紫騮,目光越過層疊的嶺壑,望向東北方天際。
那裡,便是燕雲。
“報——太原都轉運司回文!糧秣十萬石,軍械甲胄萬套,民夫五千,已備於大同軍倉!待將軍部過境,儘數交割!”
傳令兵飛馳而至。
“報——樞密院飛鴿傳書!”另一名背上插著赤翎令旗的軍校狂奔而至,雙手捧上裹著蠟丸的竹筒。
王稟接過,捏碎蠟丸,展開薄絹。
樞密院的火漆印記赫然在目:
“……擢前太原守備王稟,授遼東兵馬副都總管!著其率本部晉中健卒兩萬,星夜兼程,出居庸、經黑車車轅)古道,馳援嶽飛大軍!糧秣於大同支取,不必回京麵聖!旨意另達!此令十萬火急!樞密使陳押!”
王稟虯髯微顫。
雖早有升遷風聲,但這份直達前線、跳過京中繁文縟節的樞密火令,其分量之重、期許之深,讓這曆經太原血火鐵漢,亦覺肩頭一沉。
此去遼東,非為守城,而為克複!
他猛地一勒韁繩,紫騮人立而起,嘶鳴如雷!
“傳令——!”王稟的聲音在太行山穀中回蕩,震碎春寒,“留輜重營押後!全軍輕裝簡從!馬不卸鞍,人不解甲!取最快驛道!目標——嶽飛大營!貽誤軍機者——斬!”
如林的矛戟映著殘雪寒光,兩萬晉中子弟組成的黑色洪流驟然加速,踏碎泥濘,卷起煙塵,向著帝國東北疆域那愈發熾熱的鐵火戰場,奔湧而去。
白山黑水間的最終決戰,已然拉開厚重的大幕,隻待血火與鋼鐵的最終熔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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