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九年八月十五,錫蘭島,佛牙寺。鉛灰色的天幕低垂,壓著墨綠色的、翻湧著白沫的印度洋波濤。
鹹腥的海風裹挾著濃鬱的檀香、椰油燃燒的焦糊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鐵鏽味沉甸甸地灌入高聳的佛牙塔。
塔內,鎏金佛像在搖曳的鯨油燈下寶相莊嚴,供奉佛牙舍利的七重金塔流光溢彩。
塔外,黑壓壓跪滿了裹著白布的僧侶與信徒,額頭緊貼冰冷的花崗岩地麵,誦經聲低沉如潮,卻壓不住遠處港口傳來的蒸汽輪機沉悶的轟鳴!
“嗚——嗡——!”
刺耳的汽笛撕裂誦經!
“定遠號”黝黑的鋼鐵艦首如同劈開黃油般楔入科倫坡港!
艦首那麵猩紅的“玄龜踏浪”帥旗在濕熱的海風中獵獵狂舞!
旗下三門“神威大將軍”重炮炮口森然直指佛牙寺鎏金的塔尖!
港口內懸掛著“柳”字旗的宋商福船、繪著孔雀圖騰的錫蘭槳帆船、裹著白袍的阿拉伯單桅帆船如同受驚的魚群倉惶避讓!
空氣裡彌漫著香料的甜膩檀木的沉鬱與一股鋼鐵巨獸帶來的冰冷窒息感!
佛牙寺,方丈禪室。
紫檀香案上,一盞鎏金酥油燈跳躍著昏黃的火苗。
空氣裡檀香濃得化不開卻壓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海腥與鐵鏽氣。
錫蘭大長老“摩訶悉達多”身披金線袈裟枯瘦的手指撚動一串油光水滑的菩提念珠渾濁的眼珠透過繚繞的煙霧死死盯著對麵那位玄衣蟒袍按劍而坐的東方親王眼底深處翻湧著驚懼與一絲難以言喻的貪婪!
“尊貴的東方護法王”摩訶悉達多聲音乾澀帶著生硬的漢話腔調“佛牙乃我佛聖物供奉金塔受十萬信眾頂禮豈能輕移?”
陳太初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枚溫潤的玄龜墨玉佩目光平靜地掃過香案上那卷早已攤開的《錫蘭通商護法盟約》絹帛之上墨跡淋漓朱砂圈定的條款如同一條條冰冷的鎖鏈!
“大長老”陳太初聲音低沉如同古寺晨鐘“佛在心中不在塔中。佛牙移駕大宋汴梁大相國寺受億萬子民香火此乃光大佛法普度眾生之盛事!”他指尖輕輕敲擊香案“況本王非白取!”
他抬手!身後王烈捧上一隻尺許長紫檀木匣!匣蓋開啟!裡麵赫然是十枚鴿卵大小通體渾圓流光溢彩的“七彩琉璃佛寶”!玻璃珠)更有一卷以金線封緘的《大宋皇家印書館精校梵文大藏經》!
“此琉璃佛寶乃昆侖神山萬年冰魄所化!內蘊佛光!可鎮邪祟!佑平安!”
陳太初聲音帶著蠱惑“此《大藏經》乃汴梁皇家印書館以活字精印!
字字如金!句句梵音!更附大宋皇帝親筆禦題‘護國佑民’金印!此二物換佛牙赴汴梁受百年香火!
錫蘭佛國得此寶此經佛法東傳!澤被萬世!大長老亦可名垂青史!此乃雙贏!”
摩訶悉達多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拂過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又摩挲著那卷散發著墨香與皇家威壓的金印佛經渾濁的老眼瞬間爆射出駭人的精光!
喉結劇烈滾動!仿佛看到無數黃金香料與來自東方的虔誠供奉如同恒河之水滾滾而來!
“護法王慈悲!”摩訶悉達多猛地俯身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花崗岩地麵上!“佛牙能赴天朝受億兆香火乃我錫蘭佛國無上榮光!老衲謹遵法旨!”
“善!”陳太初微微頷首指尖蘸著朱砂在盟約末端重重簽下“陳太初”三字!加蓋秦王金印!“三日後吉時移駕!”
三日後,科倫坡港,“四海會館”。
鹹濕的海風卷著細碎的浪沫,撲打著“四海會館”巨大的琉璃窗。
館內,巨大的紫檀圓桌旁,圍坐著二十餘人。
柳德柱一身簇新的蘇繡錦袍,指間一枚赤金算盤撥得劈啪作響;
羅江玄色勁裝,腰挎“驚雷銃”,眼神銳利如鷹;白玉娘一身素雅襦裙,丹鳳眼流轉著精明;
王倫、王奎雖遠在金山,亦派心腹管事攜密信列席;
更有南洋陳家、晉商票號、西域駝幫、高麗海商等掌控東西海路命脈的巨賈梟雄!空氣裡彌漫著龍涎香的奢靡雪茄的辛辣與一股如同實質般翻湧的金錢與權力的躁動!
陳太初玄色蟒袍,端坐主位。
他身側,阿囡抱著雪白的波斯貓“拜火”,小手指著桌上一盤堆成小山的錫蘭肉桂卷湛藍的眼眸亮晶晶的!“爹爹!香香!”
“拜火”優雅地伸出粉嫩的小爪子精準地勾走最頂上那顆裹滿糖霜的櫻桃塞進嘴裡滿足地咕嚕
陳太初指尖輕輕叩擊桌麵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砸在每個人心尖!
“諸位可知本王為何召集四海豪傑齊聚此彈丸小島?”
眾人屏息垂首唯有柳德柱撚著山羊胡嘿嘿一笑“王爺莫非是要分佛牙的香火錢?”
“香火錢?”陳太初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佛牙入汴梁香火自然歸大宋國庫!與諸位何乾?”
他猛地攤開手中一卷丈許長的《寰宇海疆坤輿秘圖》!
圖上朱砂勾勒出縱橫交錯的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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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羅棋布的港口!
更在馬六甲古裡錫蘭金山琉球乃至遙遠的加納利群島位置重重標下猙獰的玄龜印記!
“本王要分的是這個!”他指尖重重戳在圖上那片被玄龜標記的浩瀚海疆!“是未來百年掌控四海通衢的權柄!是足以撬動大宋乃至寰宇格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