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雲蔽日金鼓喑,墨浪滔天驚龍庭
靖康十一年正月廿五,汴梁,紫宸殿後暖閣。
鉛灰色的天幕低垂,壓著琉璃瓦頂,硫磺煙雲翻滾如濁浪,將整座宮城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暗黃之中。
暖閣內,龍涎香濃得化不開,卻壓不住那股刺鼻的焦糊氣與彌漫在空氣裡如同實質般凝固的恐慌!與暴戾!
“廢物!一群廢物!”趙桓枯瘦的身軀在明黃龍袍下劇烈顫抖,冕旒歪斜,玉珠淩亂。
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攥著一卷揉皺的《四海時報》,猩紅的“君權無限則國運有涯”如同烙鐵燙在他眼底!
他猛地將報紙狠狠摔在地上,枯瘦的腳掌瘋狂踐踏!
仿佛要將那墨字連同它所代表的滔天巨浪一同碾碎!
“陳太初!反了!他這是要刨朕的祖墳!要掀了朕的龍椅!要讓這大宋江山改姓陳!”
“陛下息怒!龍體要緊!”
秦檜枯瘦的臉上肌肉抽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緊貼冰冷金磚,聲音帶著刻骨的怨毒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秦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四海論》便是他謀逆的檄文!‘天下為公’?‘君臣共治’?此乃大逆不道!動搖國本!當誅九族!”
“誅?!拿什麼誅?!”
趙桓猛地轉身,赤紅的雙眼死死瞪著秦檜,如同要吃人!
“他陳太初!現在就在工部衙門!穩坐釣魚台!你政事堂的人連門都進不去!他手裡握著‘黑鷂營’!握著琉球鐵甲艦!握著金山銀海!南洋香料!江南織造!漕幫命脈!他一聲令下!整個大宋的錢袋子!糧袋子!都要停擺!你告訴朕!拿什麼誅?!”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殿外那片被硫磺煙雲籠罩的天空,聲音嘶啞如同破鑼:“他這是在逼宮!在用整個大宋的血脈勒朕的脖子!他要朕低頭!要朕承認他那狗屁‘君臣共治’!”
“陛下!”樞密使張叔夜一身紫袍,須發皆白,麵容沉凝如鐵,抱拳出列,“秦王此舉雖大逆!然其勢已成!貿然動兵恐激起大變!當務之急是穩住局麵!速調精兵入京!拱衛宮禁!震懾宵小!”
“精兵?!”趙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撲到張叔夜麵前,“對!精兵!西軍!嶽飛!朕的嶽鵬舉!他在哪?!快!八百裡加急!不!飛鴿!快船!所有能用的!都給朕用上!命嶽飛!即刻率西軍精銳!星夜兼程!回京護駕!告訴他!汴梁危矣!社稷危矣!朕等他來勤王!”
“臣遵旨!”張叔夜沉聲應道,眼中掠過一絲憂色。
西軍遠在隴右鞭長莫及嶽飛即便插翅也需時日可眼下這汴梁城已是火藥桶!秦王這把火已經點著了!
“秦檜!”趙桓猛地轉向地上跪著的宰相,聲音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你!給朕盯死工部!盯死報館!《四海時報》那個老秀才主編!還有所有排字印報的人!給朕查!挖地三尺也要查出來!抓!一個不留!淩遲!車裂!朕要讓他們知道!誹謗君上!煽動民變!是什麼下場!”
“是!是!臣遵旨!”秦檜連連磕頭,枯瘦的臉上掠過一絲猙獰!
同日,工部衙門,滴水簷下。
陳太初玄色常服,負手而立。
鉛灰色的天光透過硫磺煙雲,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衙門前空蕩冷清的街道,遠處隱約傳來報童嘶啞卻穿透力極強的吆喝:
“賣報!《四海時報》!頭版!《萬民同責論》!秦王新著!天下為公!人人平等!”
“賣報!《四海時報》!二版!《工部虧空始末再揭!皇家宮苑金銀何來?!》”
王烈按刀侍立一側,玄鐵麵甲下目光銳利如鷹:“王爺!宮裡飛鴿傳出消息!趙桓已急令嶽飛率西軍回京!政事堂和皇城司的狗也開始滿城搜捕報館的人!秦檜那老狗親自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