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必生育?"
帝王默然望向暮色——這亂世長夜,除了添丁進口,貧民還有何盼頭?
"妖孽橫行則百姓難安,民生多艱則邪祟更盛,如此循環往複,何時是個儘頭?"
嬰寧指著自己鼻尖:"奴家也是妖精呀!"
"你不過是我養的小玩意兒......"
送歸孩童後,嬴政眼中寒芒乍現,忽聞遠方傳來清越佛號,聲若龍吟震徹山穀。
"阿彌陀佛!"
回首但見月白僧袍的年輕禪師踏風而立。這和尚麵如冠玉,氣度超凡,不似人間比丘,倒像蓬萊仙客。那出塵風姿令嬴政驀然想起昔年江湖故人無花——然眼前僧人的道行,卻遠勝當年那個妙僧。
"血氣衝霄,非羅漢果位不能......這佛息竟兼具霹靂手段與菩薩心腸......"
嬴政暗自苦笑。佛門羅漢堪比道門金仙。說好的末法時代仙蹤絕跡?怎的隨意出遊就撞見個證得羅漢果位的高僧?
僧人手持銀絲拂塵,掌心托著紫光氤氳的金缽,乍看竟與唐三藏有幾分相仿。隻是那缽盂光華流轉,顯然並非俗物。和尚漫不經心地瞥了嬴政一眼,未能察覺他掩藏在武夫戾氣下的雄渾真元,隻當是個尋常將領。僧人視線掠過嬴政,徑直鎖住嬰寧。
少女瞳孔猛然收縮,如遭雷擊般僵立當場。那目光猶如蒼鷹盯上獵物,嚇得她脊背發寒,險些現出原形逃遁。幸而跟隨嬴政修行多時,她強壓驚慌擠出笑容:"大師從何方而來?"
"從該來之處來。"
"您這素白袈裟……當真彆致。"
僧人低眉合十:"皮相皆虛,唯心澄明。"
嬰寧偷瞪一旁袖手旁觀的嬴政,氣鼓鼓地搬出佛典:"《十誦律》有言"比丘衣色褪時,佛許用泥漿、陀婆樹皮等十色染之",又說"不正之色謂之壞色"呢!"
白衣僧人神色微變,顯然沒料到這小妖竟通曉佛門戒律。
"聽聞僧衣又稱糞掃衣,本該汙舊殘破。閣下這般潔淨,算什麼壞色?既不遵規製,亦不合戒律,一味貪戀外相華美,大師當真算得修行之人麼?"
她字字鏗鏘,句句在理。這僧人既非尋常酒肉和尚,必是高僧之流。嬴政曾教導她,得道高僧往往在某些事上格外執拗,以此相激反倒能出奇製勝。
果然,僧人被她一番訓誡,麵色忽青忽白,最終向嬰寧鄭重施禮:"施主所言極是,貧僧確實違了戒律,亂了佛法。"說罷竟在白衣上撕開數道裂口,口中默念佛號。嬰寧暗自得意,正欲抽身,嬴政卻微微搖頭——這和尚已證羅漢果位,豈會因三言兩語動搖佛心?此刻故作謙卑,實則是剛烈性情使然,哪容她耍弄心機?
果然,嬰寧剛轉身,和尚目光陡變!
"大威天龍!"
一聲低喝,如山嶽般的威壓轟然壓下!
嬰寧尖聲驚叫,竟被這佛號震散人形,露出赤紅狐身。和尚凝視著小狐,含笑合掌。
"多謝施主點化。常言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貧僧便為施主誦經五載,屆時自當助施主重獲人身,皈依正道。"
言下之意是要將她囚禁五年,度化超脫。此舉本屬善意——妖族修行劫難重重,而人族生來便是先天道體。若有他這等大能親自度化,嬰寧轉世後必得深厚福緣。
不料小狐毫不領情,驚惶逃竄時忽聞一聲清鳴。
嗡!
紫金缽自僧人掌中飛旋而起,頭頂如來法相金光大盛,將嬰寧牢牢鎖住。僧人剛要誦出"世尊地藏",佛光卻驟然黯淡,如陰雲蔽日。
僧人眉心緊鎖,視線凝在右手托舉的紫金缽上,卻見一隻手掌正輕描淡寫地搭在缽緣,這看似隨意的動作令他心頭劇震。素來慈悲肅穆的麵容此刻竟顯出幾分驚惶,如同撞見幽冥鬼魅。
不知何時,一道身影已如落葉沾衣般靜立身旁,來去無痕,渾然天成。自證得羅漢道果後,三界眾生無不在他法眼觀照之下,豈料竟有人能悄無聲息貼近身側?
羅漢慧眼本該明察秋毫,照見五蘊皆空。可此刻竟被人欺近三尺之內猶不自知,僧人嗓音都變了腔調:"尊駕......究竟是何方神聖?"
嬴政單手按著那重逾千鈞的紫金缽,唇邊掠過一絲淺笑:"方才大師提及世尊聖地?什麼聖地?莫非想做那匍匐之魔?"
僧人急欲抽身後撤,右足剛離地半寸卻又生生頓住。腳尖落地的刹那,方圓百丈地麵陡然崩裂,地氣翻湧似蛟龍鬨海,雲層深處悶雷滾動。這場超越凡俗的較量已引發天地異變,再難掩飾。
老僧五指青筋暴起,緊攥的拂塵突然脫手,轉而結出降魔印,厲聲誦道:"大悲地藏!"佛號響徹雲霄時,身形竟與大地連成整體。在旁觀戰的嬰寧看來,那僧人法身頂天立地,紫金缽暴漲如巍峨山嶽,壓得四周景物都扭曲變形。
雖受嬴政壓製,僧人每個動作卻牽引著天地氣機。此刻他左掌結印點地,單指撐起懸空之軀,恰似佛陀降世時的莊嚴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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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尊誕育之際,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周行七步,朗聲宣告——"
"三界六道,唯我獨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