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雪衣翩躚,在亭中悠然烹茶,仿佛對這化形雷劫毫不上心。
也是,曆經天地大劫的真仙,怎會為小妖渡劫費心?
嬰寧鼓著腮幫瞪他,灼灼目光險些燒穿茶盞。待嬴政抬眼對上那雙嗔怒的眸子,半晌才憋出句:"仔細著點。"
少女氣呼呼彆過臉去。
嬴政嘴角微揚:"陰神離體時最是凶險。"
"知道啦!"嬰寧正襟危坐於玄冰之上。忽聞驚雷裂空,電光掠過茶湯——那看似從容的帝王,實則全身緊繃盯著場中變化,隨時準備援手。
若當真如此,必將招致九天雷罰。但他嬴氏之主,何曾將天道威嚴放在眼中?
風,漸緊。
雪,更急。
穹頂之上墨雲翻滾,彼此撕扯交疊,凝結成蔽日雲峰,沉沉下墜恍若幽冥。雲漩中電光迸射,忽有紫雷劈落,正中庭前古鬆,驚得煮雪烹茶的白衣人腕間茶甌微顫。
"這雷霆意欲何為?莫非專程來尋本座晦氣?"
目睹此等天地異象,嬰寧怎能不兩股戰戰?
天道威嚴八荒,縱使蓋世豪傑親臨,亦當肅然屏息。
朦朧間似有先生話音回蕩:"畏首畏尾有何用處?即便嚇得魂飛魄散,這劫數也不會少劈半分。挺住!"
不怕才有鬼!這般陣仗誰人不懼?
精怪化形,須以陰靈之體硬撼雷霆淬煉。
此等凶險,在嬴政眼中不過兒戲,但對修道方數月的小狐而言,卻令她指尖發涼。自那日被法海當頭棒喝現出原形,她便明白:
修真之路雖稱自在,欲求超脫輪回,卻需有劈山斷嶽、逆天改命的膽氣。
雨,驟然而至!
雪歇雨興,由緩轉急,須臾已是銀河倒瀉。四野晦暗,殺伐之氣隨垂天之雲撲麵襲來!
城中黎民儘數閉門。駐守此處的將軍早受嬴政示意,隻作旁觀,不涉狐妖渡劫之事。
天光愈黯,竟較深夜更濃,伸手難辨。
玄色蒼穹間雷雲奔湧,愈迫愈近,凶煞之氣漸重。立於劫雲中央的小狐狸仰麵觀天。
瞳中懼色漸消,反浮起一抹不屈之意。
轟——!
驚雷炸裂,聲動寰宇,山河震顫。烏雲似墨潑灑,蔽月遮星,觸手可及,黑如永劫。
"轟哢!"
醞釀多時的劫雷終降,將小狐妖強撐的人形劈得粉碎。
電芒裡,赤色妖狐引頸長嘯。
嬴政淺抿香茗,凝視雲中電閃:"此番化形劫威能殊異,似有違常理。"
寧安守將以心念傳訊:"君上聖明,尋常妖劫威力不及此五分之一,除非是血債累累的孽畜。"
"非但無過,這小東西怕是連螞蟻都未曾踩過。"
"那恐怕...與其血脈傳承有關。"
嬴政垂眸不語,嬰寧的來曆果然比他推測的更為詭譎。沉思間,一道較先前熾烈百倍的雷柱自九霄貫下!
雷音連綿不絕,震耳欲聾,時而數雷並作撼動乾坤。先前的天劫與之相較,宛若琴師試音的零落音符,此刻方是天地協奏的正式篇章。
小狐的肉身與元神正經曆涅盤,恰似洪爐中千錘百煉的隕鐵。蒼昊為鼎,雷霆作槌,不斷鍛造著她的形神。她能分明感知到,一股玄奇之力正在重鑄她的本源,獸性漸消,人性愈顯。
誠如先生所言,天劫既是生死考驗,亦是難得的造化機緣。雷霆越是狂暴,收獲便越發豐厚——隻要能熬過這場劫難。若嬴政替她儘數擋下天雷,這番機緣反倒成了虛妄。
最為關鍵的是,在那電閃雷鳴之際,她終於參透了修行真諦:正是先生時常提及的向道之心!對至高境界的向往,方是萬物修行的根本。
烏雲密布,暴雨傾盆。嬰寧的氣息似風中殘燭,飄搖欲滅。嬴政不自覺地繃緊神經。雖說雷勢漸疏,但每道閃電都重逾千鈞。方才如暴雨傾瀉,此刻似重錘擊鼓。小狐狸承受的痛楚已達極限,渾身顫抖不止。
雷聲驟停,青年反倒神色更凝。隻見雲中電光翻滾,凝聚成刺目白芒,如熔岩般翻湧蓄勢,遲遲未落——這最後一道天雷,威力恐超先前百倍。
"來了!"
天地驟亮!
終極雷劫轟然劈落,世間化作熾白光海。院外眾人紛紛閉目掩麵。無聲閃電貫頂而下,雷光中的火狐已然麵目全非:華美皮毛儘成焦炭,生機微弱如絲。直到此刻,嬴政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大劫已渡,雲開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