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青山鎮方圓二十裡的人都趕著給陳老爺拜壽,熱鬨得很呢。"
一提陳老爺的壽宴,車廂裡頓時又喧鬨起來,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聽說這位老爺早年在省城做過官——"
"他府上訂了三百頭肥羊呢。"
......
這些話聽著平常,卻讓人背脊發涼。
先前她耳中隻有車廂裡的說笑聲、銅鈴聲、馬蹄車輪聲,可隨著"陳老爺"被反複提及,外頭的聲響突然變了調。
梨花巷向來僻靜,今夜卻莫名喧鬨起來。
紛亂的腳步聲、小販的吆喝,夾雜著戲班刺耳的唱詞與鏗鏘的銅鈸聲,透過緊閉的車窗直往她耳中灌。
“讓道!肘子要涼了——”
“磨蹭什麼!東家見酒席沒備齊,揭了你的皮!”
車外傳來接連不斷的催促與叫嚷,還有賓客起哄的吵嚷聲,清晰得不容置疑。
孫玉娥死死咬住嘴唇,顫聲問道:
“我們真要去賀李老爺的壽?”
“自然。”
灰衣漢子點頭道:
“來也來了。”
話剛出口,孫玉娥便覺得呼吸愈發困難。
雖然車廂裡燈火通明,那些血絲與木牌並未出現,可方才可怖的情形已烙在她眼中。此刻她分明感覺到,無數猩紅細線正纏繞周身,將她與這輛陰車緊緊捆在一處。
不知幾時,掛在車角的銅鈴晃得越來越急。
稀薄的霧氣在車廂裡緩緩升起。
在這霧氣籠罩下,灰衣漢子手中蠟燭的火苗漸漸微弱。
燭光再次由明轉暗,最終化作森森碧色,詭譎的景象重新浮現。
孫玉娥瞧見若隱若現的紅線懸著烏木牌,慢慢垂落在每個人頭頂。方才還議論著李家壽宴的說笑聲戛然而止。
那些帶著古怪笑容的“人”仿佛泥塑般僵坐著。
從車頂垂落的血線纏上眾人脖頸時,遠方突然爆出一聲慘嚎:
“呀——”
叫聲裡裹著極度的恐懼,像是見了世上最駭人的東西:
“鬨鬼啦!”
聽著這聲嘶力竭的叫喊,孫玉娥心頭劇震。她想起二十年前李老爺壽宴上,吊死鬼現身的傳說。
這輛陰車竟能帶人回到過去!
要是踏進李家祠堂,就意味著整車人都被拖進了鬼界——
不,不止一車人!
孫玉娥猛然驚醒,看這情形,車上這些人恐怕早就成了亡魂。
王二就是明證。去年張無常說起這樁怪事時,王二就被陰車擄走,從此人間蒸發。
也就是說,如今車上還喘氣的隻剩她一個。
若不設法脫身,她也要命喪於此,而青河縣的周師爺就會步其後塵。
孫玉娥急得後背沁汗。
她既不能留在車上,更不能踏進二十年前吊死鬼盤踞的凶地。
想到這裡,她向灰衣漢子問道:
“你說車上座位有定數,滿員了就添不了新人?”
方才還和氣的灰衣漢子,此刻顯得尤為瘮人。
他麵如死灰,渾濁的眼珠裡泛著異樣,雖然仍在笑,笑容卻像凍在臉上:
“正是。”
他毫無知覺地點頭應道。
"若是讓出座位呢?"林秋月突然出聲。
霎時間,車廂內所有帶著僵硬笑容的"乘客"同時轉頭,直勾勾地盯著她,嘴角掛著詭異的弧度,眼中閃爍著陰冷的光。
林秋月麵無懼色地迎上那些森然的目光,視線卻始終落在那紫衣大漢身上,等待對方的回應。
"讓座?"紫衣大漢聲音冰冷,"休想。"
"登車之人,永無退路。"
"也就是說,上了這輛車,就再也下不去了?"林秋月輕歎。
"今日是陳老爺的壽宴,諸位有幸同赴。"紫衣大漢咧開嘴,露出森然笑意,"共飲一杯,豈不美哉?"
"腹中尚飽。"林秋月搖頭,"戒酒多年,不便破戒。"
四周的鬼影沉默地注視著她。
紫衣大漢隻是低笑。
鈴聲驟急,車廂內霧氣翻湧,陰煞之氣越發濃重。
刺骨的寒意夾雜著暴戾席卷而來,忽聽一聲高喝——
"貴客到!"
話音未落,車身猛然一震。
"啪!"一滴腥臭的血珠砸在林秋月頭頂。
陰冷的氣息瞬間沿著天靈流淌而下,轉瞬纏上她的脖頸!
死亡逼近的刹那,林秋月瞥見對麵那些被血線懸吊的,心頭陡然一緊。
這車絕不能待了!
手臂上的鬼紋失效,所駕馭的厲鬼竟被完全壓製。
然而生死關頭,林秋月沒有絲毫慌亂——她還有最後的底牌。
"啟!"
心念一動,神念沉入識海,封靈冊光華大盛,幽暗的裂隙驟然撕裂,陰影蔓延。
冊上警示浮現:開啟鬼域需消耗靈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