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青林縣的匾額則筆畫分明,雖也帶著幾分陳舊,但金粉保存完好,看起來比青山縣的更為鮮亮嶄新。
她正凝神細看時,衙門內疾步走出七八個人。
那些人剛要開口,李三喜唯恐他們言語失當,連忙從張無救身側擠上前,朗聲道:
"是李某回來了,速去通傳孫大人,青山縣的主事周大人親至。"
眾人聞言俱是色變。
但李三喜的嗓音他們還是熟悉的,幾人麵上厲色稍緩,相互交換眼色,隨即催促著快去請孫海。
孫海名義上仍是青林縣驅邪總署的掌控者,其實早已在署衙外另置宅院。仆從去請他,足足過了兩刻鐘,他才慢悠悠現身。
此時周平安已安坐青林縣署衙正堂,李三喜陪侍在側。
她這趟並未攜帶陰籍冊驗證身份,但隨行的張無救二人已是最好的證明,加上李三喜的佐證,青林縣的差役仆從不敢怠慢,早奉上香茗,恭謹候在一旁。
當外間腳步聲響起時,原本靜謐的大堂內,眾人氣息微窒,麵上明顯掠過惶惑之色。
孫海駕馭惡鬼多年,深受侵蝕,脾性乖戾易怒,下屬見他無不膽戰心驚,唯恐惹其不快。
他一到就拽住個雜役,寒聲喝問:
"青山縣的人在哪?"
"在此。"
周平安聞聲淡然應答。
她擱下茶盞起身向外走。
眾人連忙跟上,倒襯得匆匆趕來的孫海像個"不速之客"。
周平安還陽未久,卻已數次謀算這位青林縣的主事。
某種意義上,這兩位鄰居雖然暗中較量過多次,卻還是頭一回正式碰麵。
鄭河看上去四十出頭,保養得極好。
他穿著湖綠色錦緞長衫,腰間纏著金絲玉帶,這身裝束與昨晚範武在陰間馬車上遇到的青袍壯漢頗有幾分神似。
但真正讓範武震驚的並非衣著。
鄭河雖然保持著人形,麵上卻看不到絲毫生氣。
那張臉呈現出詭異的青黃相間,皮膚緊繃得泛出金屬光澤,活像銅鑄的雕像。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冰冷僵硬,配上發紫的嘴唇,簡直就像一具會走路的。
就在範武打量他的時候,鄭河也在盯著範武,那股陰森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人不寒而栗。
這家夥顯然已經被厲鬼腐蝕得差不多了,幾乎變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
鄭副使的凶名在吳家兄弟耳中早已如雷貫耳,如今親眼見到這位寶知縣的掌權者,兩人頓時嚇得直往範武背後縮。
跟鬼物打交道久了,人也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看到鄭河這副模樣,吳氏兄弟不由得想起當年跟隨馬啟山的日子——陰晴不定,早就沒了人性,被他瞪一眼就像被惡鬼盯上,後背直發涼。
後來萬安縣的掌權者換成了範武,雖然他也駕馭鬼物,但至少情緒穩定。
吳家兄弟雖然對他心存警惕,但相處久了,倒也慢慢適應了這種生活。如今再見鄭河,才明白不是所有令使都像範武這樣講道理。
"你就是萬安縣的新任令使?"
鄭河冷冷地掃了範武一眼,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表麵上波瀾不驚,實際上這人行事詭譎多變,可能前一刻還在說話,後一刻就會突然暴起傷人。
四周寶知縣的差役們大氣都不敢出,範武能感覺到,隻要鄭河在場,所有人都提心吊膽。
能讓手下怕成這樣,可見這位鄭副使有多可怕。
想到這裡,範武不著痕跡地活動了下手腕。
一隻鬼手悄無聲息地從袖口滑出,被他穩穩握住。
他點頭答道:"是我。你就是鄭河?"
"很好。"
鄭河突然上前,伸手就要揪範武的衣領。
那隻手冷得像冰,指甲泛著青灰色的寒光,鋒利如刀。
範武可不慣著他,抬手就用鬼手掌朝他手腕一磕:"有話好好說。"
"砰"的一聲悶響,嚇得李建成和寶知縣眾人心頭一顫。
寶知縣的人是怕鄭河喜怒無常;
李建成則是吃過鬼手的苦頭,知道這東西有多邪門。
"兩位有話好商量——"
他剛想打圓場,可惜已經晚了。
李遠山並未寄希望於言語能降服馭鬼者。
那鬼手猛然探出,規則生效,五根指節驟然張開,與孫銘的手掌死死相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孫銘措手不及。
被厲鬼寄生的他早已失去了表達恐懼的能力。
當鬼手鉗製的刹那,他立刻察覺情況不妙。
陰森暴虐的氣息撲麵而來,局勢急轉直下。他所駕馭的厲鬼本就處於複蘇臨界點,此刻受這鬼氣,瞬間變得躁動難安。
"咯吱、咯吱——"
詭異的聲響從孫銘平坦的腹部傳出,那裡劇烈起伏,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內部蠕動。
但知情者都明白,那絕非什麼活物,而是一隻凶殘的厲鬼。
"放開!快放開!"
他厲聲嗬斥。
第102章降服孫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