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仿佛要將十年來的所有驚懼、悔恨與思念,都通過這個擁抱,儘數傳遞給懷中的人。他一遍遍地呢喃著“對不起”,每一個字都滾燙,都帶著血淚。
林晚僵硬的身體,在他的淚水中,一點點軟化下來。她抬起手,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輕輕地,回抱住了他。
她沒有說“我原諒你”,也沒有說“沒關係”。因為十年的錯過,不是一句“沒關係”就能輕易抹平的。
她隻是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在他耳邊,用儘了所有的溫柔,輕聲說:
“陳默,歡迎回家。”
這五個字,像一道溫柔的咒語,瞬間撫平了他所有的狂亂。陳默的身體一僵,隨即,更洶湧的悲傷席卷而來。他收緊手臂,將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壓抑的哭聲終於變成了無法抑製的嗚咽。他像一個迷路了十年,終於找到歸途的孩子,卸下了所有堅硬的偽裝,在她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林晚任由他抱著,用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他寬闊而緊繃的後背。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晚覺得自己的肩膀都濕透了,陳默的情緒才終於漸漸平複下來。他緩緩鬆開她,卻依舊緊緊攥著她的手,仿佛一鬆開,她就會再次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昏暗的燈光下,他通紅的眼底滿是血絲,英俊的臉上交織著疲憊與憔悴,卻貪婪地看著她,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著她的眉眼,像是要把這十年錯過的時光,全都看回來。
“晚晚,”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我沒有出國留學,也沒有虛度光陰。這十年,我在宋家的公司裡,從最底層做起,白天學習商業運作,晚上自學編程和算法……”
他想解釋,想把那十年的非人生活,那些藏在信件背後的、更深更暗的掙紮,全都剖開給她看。
林晚卻搖了搖頭,伸出另一隻手,用指腹輕輕撫上他緊蹙的眉頭。“先彆說,”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你看起來很累。”
她拉著他,走到沙發旁坐下。那個承載了所有秘密的木盒,就靜靜地放在茶幾上。陳默的目光落在上麵,眼神複雜,最終,他伸出顫抖的手,從裡麵拿起了那枚被摩挲得溫潤光滑的梨花木雕。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等不到你看到它們了。”他低聲說,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
林晚的心又是一陣抽痛。她起身,走進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喝點水吧。”
陳默接過水杯,一飲而儘。溫熱的水流過乾涸的喉嚨,卻澆不滅他心口的灼痛。他拉著林晚坐下,執拗地不讓她離開自己半分。
“我跟宋瑤說了。”他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一絲急於證明的迫切,“我說我要來找你。”
林“晚的心沉了沉,她能想象出宋瑤的反應,也能預見到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她問,這個問題,她必須知道。
“我會離開宋家。”陳默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眼神卻變得無比沉重,“宋家對我有恩,這是事實。這些年,我為遠風,也為宋家,賺了足夠多的錢。我會把我名下所有的遠風股份都轉給他們,作為補償。不夠的,我以後慢慢還。”
林晚的心被狠狠揪緊。她知道遠風集團意味著什麼,那是他用十年青春和尊嚴換來的江山。如今,他竟要為了她,拱手相讓。
“陳默,”她忍不住說,“那太……”
“不。”他打斷她,眼神堅定得不容置疑,“晚晚,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我用十年時間,建起了一座牢籠。現在,我想親手拆了它。”他看著她,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的祈求,“晚晚,你會怕嗎?接下來的路,可能會很難走。宋家不會輕易放手,我會失去一切,甚至……會身敗名裂。”
林晚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願意為她放棄整個世界的男人。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像雨後初晴的陽光,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我怕了十年,”她說,聲音清晰而有力,“怕的是一個謊言,怕的是你的冷漠無情。現在我知道了真相,陳默,我什麼都不怕了。”
她伸出手,覆蓋住他緊握著木雕的手,“以前,是你一個人在保護我。這一次,換我陪著你。”
陳默的眼眶再次紅了。他反手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十指相扣,仿佛握住了全世界,並用力擁著林晚,那是他午夜夢回幻想過無數次的屬於自己的溫暖。
連日的奔波與巨大的情緒起伏,讓陳默的身體早已到達了極限。此刻,他已經歪在沙發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林晚看著他熟睡的容顏,眉頭依舊緊鎖,像是被夢魘困擾。她輕輕地,想用手指撫平那道褶皺。這個男人,褪去所有光環,也不過是個被命運壓得喘不過氣的凡人。
她把薄毯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然後,她就坐在地毯上,靠著沙發,靜靜地守著他。
這一夜,漫長而又熾烈。
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