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嶼昏迷的十多個小時,是林溪與深淵談判的倒計時。霍夫曼發來的神經信號分析觸目驚心:伊森的算法在陳嶼的海馬體和前額葉留下了如同雷擊過後的焦痕——短暫強化的關聯通道旁,是更廣泛區域的抑製與混亂。那聲嘶啞的“溪”,是用神經元的哀鳴換來的。
`核心堡壘狀態:核心資產深度昏迷。`
`神經圖譜:目標區域(海馬體/前額葉)呈現“熱點荒漠”異常模式。`
`威脅:長期神經疲勞,認知功能進一步退化風險極高。`
`建議:絕對靜養,停止一切高強度刺激。`
停止?林溪的目光掃過屏幕上伊森發來的、充滿蠱惑的算法優化建議(“記憶碎片重組效率可提升47%,推薦強度55%”),又落回陳嶼蒼白沉靜的睡顏。停止,意味著放棄這用巨大痛苦換來的微小突破,意味著向時間投降,向格雷的慢性絞殺投降。
不。堡壘的船長,沒有退路。
她調出了那份原始“意識織網”協議。冰冷的代碼在屏幕上流淌,卻承載著最滾燙的靈魂記憶。咖啡館初遇時咖啡的香氣,舊天文台實驗室裡焊錫的鬆香,意識交融時那超越語言的、星辰爆炸般的共振……這是她與陳嶼之間最深的契約,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在伊森這把雙刃劍劈開的裂縫中,為陳嶼的靈魂點亮燈塔的方法。
她要在下一次刺激中,同步接入意識織網。用自己的意識作為引導和緩衝,在伊森的算法粗暴“開鑿”的同時,用自己的靈魂去填補、去安撫、去重新連接那些被撕裂的碎片。
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她自己完整的意識,去對衝陳嶼破碎的世界可能存在的任何深淵。
“夏衍,”林溪的聲音異常平靜,帶著一種殉道般的決絕,“下一次刺激,我會同步接入。啟動織網協議。在我主動斷開或生命體征出現不可逆異常前,任何人不得中斷操作。這是命令。”
夏衍看著林溪眼中那非人的冷靜,喉嚨發緊:“溪姐……太危險了!如果他的意識廢墟裡有……”
“那就一起陷進去。”林溪打斷他,眼神沒有絲毫動搖,“他需要錨點。我就是他的錨。”她開始將微型化的高密度EEG電極貼片仔細地貼在自己頭部的關鍵區域,動作熟練而穩定。
霍夫曼教授在屏幕那頭沉默良久,最終隻沉重地說:“林,意識織網的深度同步……尤其是在他目前混亂的狀態下……等同於主動擁抱一場不可預測的精神風暴。保護好你自己的意識核心……我遠程監控你們雙方的神經信號,一旦……”
“一旦我的delta波被他的theta或異常波淹沒超過10秒,或者邊緣係統活動失控,”林溪接口道,語氣像是在陳述彆人的手術方案,“強製斷開。優先保護他。”她頓了頓,“如果我回不來……後續方案,在加密協議‘燈塔’裡。”
實驗室的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陳嶼被重新安置在刺激椅上,頭部環繞著猙獰的線圈陣列。林溪坐在他旁邊,握住了他冰涼的手,另一隻手連接著織網協議的神經接口。夏衍守在控製台,手指懸停在緊急中斷按鈕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幽靈算法V3,目標:強化‘自我’認知核心與‘林溪’關聯,強度50%。”林溪下達指令,同時深吸一口氣,“意識織網協議……啟動。”
嗡——
伊森算法啟動的瞬間,狂暴的磁脈衝和聲波共振再次穿透陳嶼的頭骨!他身體猛地一顫,痛苦的悶哼從喉間溢出!
幾乎同時,林溪的意識如同被一股巨大的漩渦猛地拽入!不再是過去那種交融的暖流,而是冰冷、混亂、充滿尖銳碎片的“精神風暴”!
黑暗。無窮無儘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沒有方向,沒有時間,隻有破碎的光影和扭曲的、意義不明的噪音碎片飛速掠過。那是陳嶼意識廢墟的表層,被伊森算法攪動起的混沌亂流。
`核心堡壘狀態(林溪):意識織網深度接入!`
`神經信號:theta波主導,伴隨高頻gamma異常爆發(混亂信息流)!`
`警告:外部引導意識正遭受高強度精神熵衝擊!`
林溪咬緊牙關,在意識的驚濤駭浪中死死守住一點清明。她不是來觀光的,她是來尋找和點亮燈塔的!她集中所有的意誌力,在混亂的風暴中投射出唯一清晰的意念,如同穿透濃霧的強光:
“陳嶼!我是林溪!抓住我!”
意念如同石子投入沸騰的油鍋!周圍的混沌瞬間變得更加狂暴!無數尖銳的、充滿恐懼和痛苦的碎片意識如同冰雹般砸向她的精神屏障!她“看”到了扭曲的金屬天花板(實驗室?),“聽”到了刺耳的警報和模糊的咆哮(格雷?),“感覺”到冰冷器械的觸感和深入骨髓的絕望(陳肅對他植入的物理接口?)……這些都是陳嶼意識深處最黑暗的創傷碎片,被算法粗暴地翻攪出來!
劇痛!精神的劇痛如同實質的刀鋒切割著林溪的意識!她悶哼一聲,現實中的身體微微痙攣,額頭滲出冷汗。屏幕上,代表她意識穩定性的指標劇烈波動!
“溪姐!”夏衍的驚呼被林溪強行屏蔽在外。她不能分心!
“陳嶼!看著我!”林溪在風暴中心發出更強烈的意念呼喚,同時將“意識織網”的力量發揮到極致,不再是單方麵的投射,而是嘗試構建一個微小的、穩定的“共享感知泡”!她將咖啡館的咖啡香、舊天文台的鬆香氣息、還有她自己那份堅定守護的意誌,如同溫暖的泉水般注入這個“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