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塬的夜,深沉得如同潑墨。沒有蟲鳴,沒有風聲,隻有一種滲入骨髓的死寂。白日裡灼人的熱浪褪去,留下刺骨的陰冷。張青鸞一行四人,沿著渾濁黃河支流衝刷出的乾涸河穀,跋涉了三天,終於在一座背靠土崖、幾乎被風沙掩埋的荒廢村落邊緣停下腳步。
殘垣斷壁在慘白的月光下投下猙獰的暗影,幾株枯死的老樹扭曲著枝乾,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就是這裡了。”柳七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村口一株半枯半朽的巨大古槐樹。樹身虯結,樹皮皸裂如同老人乾枯的手背,在靠近根部的位置,赫然有著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樹洞,洞口邊緣凝結著暗紅色的、如同乾涸血液的汙跡。“枯井湧血的源頭,就在這樹下。”
金靈兒蜷在陳玄策肩頭,小小的身體微微發抖,並非寒冷,而是源自【猙瞳】深處傳遞來的強烈不安。她蓬鬆的尾巴緊緊纏著陳玄策的手臂,金色的羅盤在她小小的瞳孔深處瘋狂旋轉、閃爍,傳遞著混亂而尖銳的信號:“怨氣…汙穢…地脈…傷…疼…還有…井?不…不是井…是…眼!地下的眼…在流血!”
“九幽蝕脈?”柳七臉色凝重,蹲下身,指尖撚起一點樹洞旁暗紅色的泥土,湊到鼻尖聞了聞,又用一枚銀針探了探,“陰寒刺骨,怨毒深藏。這血汙…是地脈被汙染後滲出的‘腐血’,混雜了此地枉死者的怨念。看來河伯雖滅,其引動的九幽之力卻已如毒藤,深深紮進了這片土地的地脈深處。”
陳玄策握緊了手中古樸長劍。劍格處那點明黃火星微微跳動,散發著溫暖而堅韌的氣息。他走到古槐樹旁,薪火劍意無聲流轉,試圖驅散那令人不適的陰寒。然而,當他的劍意觸及樹身時,異變陡生!
嗡——!
枯死的槐樹枝葉無風自動,發出沙啞的摩擦聲!樹洞深處,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漆黑怨氣如同井噴般洶湧而出!怨氣翻滾扭曲,瞬間凝聚成數十個模糊不清、散發著痛苦與怨恨的扭曲人形!它們沒有五官,隻有空洞的“嘴”部發出無聲的尖嘯,帶著凍結靈魂的陰寒,朝著眾人猛撲而來!正是被九幽之力汙染、地脈腐血滋養的怨靈!
“哼!魑魅魍魎!”陳玄策眼神一冷,薪火劍意轟然爆發!劍身之上,那點明黃火星瞬間引燃劍罡,一道溫暖明亮、帶著人間煙火氣息的赤金色劍光橫掃而出!劍光所至,撲來的怨靈如同雪遇驕陽,發出淒厲的嘶鳴,瞬間被淨化了大半!
然而,更多的怨靈從樹洞、從倒塌的土牆縫隙、甚至從腳下的土地裡源源不斷地湧出!它們前赴後繼,悍不畏死,濃重的怨氣幾乎要將那赤金劍光淹沒!
“柳先生!這怨氣無窮無儘!”陳玄策揮劍如風,但怨靈數量太多,劍光範圍被不斷壓縮。
柳七沒有出手,他眉頭緊鎖,水晶鏡片後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棵不斷噴湧怨氣的古槐樹,又飛快掃過整個荒村的布局:“不對!這些怨靈隻是表象!它們的怨氣核心…不在樹洞!在…地下!更深處!玄策!劍意不要散!凝於一點!感應怨氣最深處!那裡…有東西在牽引!”
陳玄策心領神會,劍勢陡然一變!漫天劍光瞬間收束,凝於劍尖一點極致的赤金鋒芒!他閉目凝神,薪火劍意如同最敏銳的觸角,順著怨氣奔湧的洪流,穿透層層汙穢,直刺地脈深處!
嗡——!
劍尖的赤金光芒猛地一顫!陳玄策霍然睜眼,劍尖指向村落中心一處被亂石掩埋大半、隻露出半截殘破石雕獸首的古老祭壇方向!那石雕獸首麵目猙獰,口中銜著一枚布滿裂紋的黑色石珠。
“那裡!”陳玄策低喝,“怨氣源頭!還有…一絲極微弱、但很古老的…‘指引’氣息!像是…某種殘存的祭祀靈念!”
就在這時!
“吱呀——!”
一聲淒厲尖銳、如同鐵片刮擦朽木的哭聲,毫無征兆地從村落深處那座僅存的、搖搖欲墜的黃土古祠中傳來!哭聲悲愴絕望,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瞬間壓過了怨靈的嘶鳴!哭聲一起,整個荒村的地麵都仿佛隨之震顫,古槐樹噴湧的怨氣驟然暴漲!
“古祠夜哭!”張青鸞臉色微變。她一直護在金靈兒身前,眉心息壤印記微微發熱,一股溫和卻堅韌的土黃光暈籠罩周身,將撲來的怨靈隔絕在外。但此刻,那詭異的哭聲傳來,她識海中沉浮的“九脈歸流,水眼通幽,帝台…”的意念碎片猛地一顫!一股源自地脈深處的、混雜著悲傷與憤怒的悸動,順著息壤印記的感應,狠狠撞入她的心神!
“唔!”張青鸞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眉心息壤印記驟然亮起!一股不受控製的、浩瀚而沉重的土黃光流猛地從她腳下迸發,如同地龍翻身,狠狠灌入大地!
轟隆——!
以張青鸞為中心,方圓十丈內的地麵劇烈震動!狂暴的地氣混合著息壤的生機偉力,如同失控的蠻牛,狠狠撞向地脈深處被九幽之力侵蝕的節點!也撞向了古槐樹怨氣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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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哢嚓嚓!
村落中心,那半掩的祭壇猛地炸裂!石雕獸首口中的黑色石珠瞬間布滿裂紋!一股更加濃鬱粘稠、如同石油般的漆黑腐血,混合著刺耳的鬼哭狼嚎,從祭壇下方洶湧噴出!
“不好!青鸞引動了地氣暴走!九幽蝕脈的反噬!”柳七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