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建國,但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人叫了。自從那場事故之後,我的生活就像被什麼東西從中間撕開,裂成兩半。一半留在十七年前那個雨夜,另一半,苟延殘喘地活在現在。可我知道,那晚的一切從未真正過去。它隻是沉在黑暗裡,像水底的屍骨,等著被人打撈。
老陳找到我的那天,天陰得像是要塌下來。他站在門口,渾身濕透,眼神渾濁,嘴裡念叨著什麼“還債”“替身”“貓”。我一開始以為他瘋了,可當他掏出那本泛黃的日記本時,我的手開始發抖。那字跡,我認得——是張叔的。他是當年b17路的隨車安全員,也是唯一一個在事故當晚寫下記錄的人。可他後來失蹤了,連屍體都沒找到。
老陳帶我去了城郊那間廢棄的平房。門虛掩著,像一張半張開的嘴,等著吞下下一個祭品。推門的瞬間,一股陰冷的風從屋裡撲出來,帶著紙灰和香燭燒儘後的味道。屋裡擺滿了靈位,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像是有人在供奉一場永遠不會結束的葬禮。牆上貼滿了照片——全是b17路的乘客,有些是模糊的監控截圖,有些是泛黃的證件照,每一張臉上都凝固著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而最中央,供著一隻黑貓的標本。
它被安置在紅木供桌上,四爪朝天,眼睛是兩顆玻璃珠,卻詭異地泛著幽光。它的毛色漆黑如墨,沒有一絲雜色,尾巴蜷曲成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符咒。老陳跪在它麵前,額頭抵地,嘴裡低聲念著:“我來了……我來還了……”
我沒敢動。可就在我盯著那隻貓的時候,我聽見了一聲貓叫——不是從屋裡,而是從我心裡。那聲音細長、淒厲,像針一樣紮進太陽穴。緊接著,一段不屬於我的記憶突然湧入腦海:雨夜,橋麵濕滑,司機猛打方向盤,乘客尖叫,車衝出護欄,墜入江中……但最讓我心顫的是,司機不是彆人,正是老陳。
日記本就放在供桌旁,我顫抖著翻開。
第一頁寫著:“我是當年的隨車安全員。我知道真相。”
字跡潦草,像是在極度恐懼中寫下的。接下來的內容,讓我脊背發涼。
“那晚,b17路本不該出事。刹車正常,路況清晰,司機卻突然失控。我親眼看見,老陳在駕駛座上,眼神空洞,像是被什麼東西操控了。車衝下橋的瞬間,他猛地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一輩子都忘不掉。不是悔恨,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解脫。”
“後來我才知道,這不是意外。這是‘償還’。b17路早已不是普通的公交線路,它是一條‘陰路’,每五年,就必須有人替那些亡魂走上一趟,承受墜橋之痛,才能讓他們的靈魂短暫安寧。否則,他們將永遠徘徊在橋底,不得超生。”
“而‘替身’的挑選,由‘引魂獸’決定。那隻黑貓,不是普通的貓。它是從橋底爬出來的,吃了死者的肉,喝了死者的血,成了連接陰陽的媒介。它選中誰,誰就會在五年後的同一天,坐上b17路,成為新的祭品。”
“風衣女人,是守門人。她不是人,是怨念凝成的執念。她負責引導‘替身’上車,確保儀式完成。她總在雨夜出現,站在站台儘頭,背對著人群,一動不動。隻要你多看她一眼,你就已經被選中了。”
我翻到下一頁,呼吸幾乎停滯。
“林小雨本不該死。她隻是個普通乘客,那天加班到深夜,隨手招了輛b17。可她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她看見了真相。”
“她在車上,看見了十七年前的血跡。座椅縫隙裡滲出暗紅的液體,地板上有拖拽的痕跡,車窗上浮現模糊的人臉。她聽見了哭喊,聽見了求救,聽見了無數個聲音在耳邊低語:‘救救我們……換個人來……’”
“她不該看見的。活人不該看見死者的痕跡。可她看見了,還拍了照片。那一瞬間,她打破了陰陽的界限,成了‘知情人’。而知情人,必須死。”
我的手指顫抖著,幾乎拿不住那本日記。
最後一頁,隻有一句話:
“現在,輪到老陳了。”
屋外突然響起一聲貓叫。
我猛地抬頭,窗外什麼都沒有,可那隻供桌上的黑貓,不知何時,頭轉向了我。玻璃眼珠泛著綠光,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笑。
老陳還在跪著,可他的身體開始抽搐。他的皮膚變得灰白,嘴唇發紫,嘴裡吐出黑色的泡沫。他抬起手,指著我,聲音嘶啞:“救……救我……我不該逃的……那天我踩了刹車,可有人……有人在我耳邊說……‘換個人來’……”
我後退一步,撞到了牆。
牆上的照片突然動了。
一張張麵孔開始扭曲,眼睛睜開,嘴巴張開,無聲地尖叫。林小雨的照片就在其中,她的眼角流下血淚,嘴唇微動,仿佛在對我說話。我閉上眼,可那聲音還是鑽進了耳朵:
“你看見了日記……你也成了知情人……下一個,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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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衝向門口,可門“砰”地關上了。風從四麵八方湧來,蠟燭熄滅,靈位倒塌,供桌上的黑貓標本“咚”地一聲掉在地上,四肢抽動,像活了一樣。
老陳倒在地上,氣若遊絲。他的身體開始乾癟,皮膚龜裂,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內部吸乾了生命力。而那隻黑貓,正緩緩爬向他,嘴裡發出低沉的嗚咽,像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安魂曲。
我終於明白了。
“替身”不是隨機選的。它是有順序的。每一個逃避責任的人,每一個活下來的幸存者,都會在五年後被“引魂獸”找到。老陳是司機,他逃了;張叔是安全員,他記錄了真相,卻沒能阻止;林小雨是知情人,她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而我呢?
我是李建國,十七年前,我是b17路的售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