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整座城市仿佛被抽乾了生氣,街道空蕩得像是被遺棄的廢墟。風在樓宇間遊走,卷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撞在路燈下。光影搖曳,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窺視。我坐在駕駛座上,手心微涼,指尖不自覺地收緊,握著方向盤的力道重了些。我不是第一次開夜班公交,可今晚,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趟線路叫“13路”,聽起來就有些邪門。老司機們私下都管它叫“鬼線”,因為這條線路隻在深夜運行,乘客稀少得可憐,有時候整趟車除了我,就隻剩空蕩蕩的座椅和車窗外的黑暗。我原本隻是臨時替班,想著熬幾天就換人,可自從接手這趟車,怪事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了。
第一晚,我記得特彆清楚。那天剛接班,車子駛出起點站時,街道還熱鬨些。可越往後麵走,人就越少,最後幾乎成了我一個人的旅程。就在快到“老槐樹”那站時,車門“哢噠”一聲開了。我抬頭一看,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站在門口。她沒刷卡,也沒投幣,直接走了進來,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本想提醒她,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不正常。我從後視鏡看她,發現她的臉異常蒼白,嘴唇卻紅得像血。那顏色不像是塗了口紅,更像是……剛從什麼人嘴裡吸出來的。我心裡一陣發毛,但還是強作鎮定,試著和她搭話。
“小姐,這趟車終點是城南,你坐對了嗎?”
她沒回答,隻是緩緩轉頭,衝我笑了一下。那一笑,像是從畫裡剪下來的一樣,僵硬而詭異。她的嘴角翹起,眼神卻空洞,像是沒有靈魂。我隻看了一眼,就趕緊把視線收回來,心跳都快了一拍。
到了下一站,她下了車。我鬆了口氣,可當我再次從後視鏡掃過去時,卻發現她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卻始終沒有影子。那一刻,我手心全是汗。
第二晚,我以為隻是巧合,也許是自己太緊張了。可事情並沒有結束。
那天晚上,車子剛出站不久,我就聽到後車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一個穿校服的小男孩坐在最後一排。他低著頭,手裡好像在玩什麼東西。我起初沒在意,可那聲音越來越響,像是布料撕裂的聲音。
我又從後視鏡瞥了一眼,他的手在動,手裡抓著一隻布偶貓。那貓的腦袋不見了,像是被人硬生生扯下來的。我心頭一緊,胃裡一陣翻騰。我強忍著不適,繼續開車,心裡卻越來越不安。
到了下一站,我照例報站。可當我回頭時,那小男孩已經不見了,座位上空空如也,連一點痕跡都沒有。我下車檢查了一圈,確認車裡沒人。那一刻,我真想辭職不乾了。
第三晚,我告訴自己,不能再被這些事影響。我告訴自己,也許是太累,也許是錯覺。可當我啟動車輛,後視鏡裡卻突然閃過一個人影。我猛地回頭,車裡空無一人。
“見鬼……”我低聲咒罵了一句,手心已經濕透。
車子緩緩駛出站台,駛入那條熟悉的街道。可就在我準備轉彎時,車燈照到了前方一個人影——一個穿著黑衣的老人,正站在馬路中央,一動不動。
我立刻踩下刹車,車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我搖下車窗,大聲喊道:“老頭,你不要命了?”
可老人沒有反應,依舊站在那裡,像一尊雕像。我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發現他的腳下沒有影子。那一刻,我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像是有無數隻冰冷的手從背後伸出來,纏住了我的脊椎。
我不敢再看,一腳油門衝了過去。
可當我回頭,老人已經不見了。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額頭沁出一層冷汗。我告訴自己,這隻是錯覺,也許是我太累了。可我知道,這不是錯覺。這些事,真的發生了。
我開始懷疑這趟“13路”公交到底是什麼來頭。我查了查資料,發現這條線路已經存在了將近二十年,但幾乎沒有乘客記錄。而且,幾乎每隔幾年,就會有司機失蹤或者精神失常。可這些事都被公司壓了下來,沒人敢提。
我開始後悔接下這趟車。可現在想換,已經晚了。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街道越來越偏僻。燈光也越來越稀疏。我握著方向盤,心跳越來越快。我知道,今晚還沒結束。那些東西,還在等著我。
而我,隻能繼續開下去。
哪怕前方,是無儘的黑暗。
我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去多想。可越是這樣,腦海裡就越浮現出那紅裙女人的笑容、小男孩手中斷頭的布偶貓、還有那個站在馬路中央、沒有影子的黑衣老人。
車子繼續在夜色中穿行,仿佛駛向某個未知的深淵。風聲在耳邊呼嘯,像是有人在低聲細語,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我打開收音機,想用聲音驅散這死一般的寂靜。可收音機裡傳來的,卻是一段模糊的廣播——
“……13路公交,終點站城南,下一站:無名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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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一怔,因為……這條線路裡,根本沒有“無名巷”這一站。
我立刻關掉收音機,心跳如擂鼓。可就在這時,車門“哢噠”一聲,又開了。
我從後視鏡裡瞥見,一個身影緩緩走了上來。這次,我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我隻能從後視鏡中看到——那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頭發很長,遮住了臉。她沒有刷卡,也沒有投幣,徑直走到車廂中部,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咽了口唾沫,手心已經濕透。我試圖穩住情緒,繼續開車。可那女人,始終站在那裡,像是在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