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陰影裡,吳曜如同一尊被冰封的雕像。
窗外,對邪科總部方向的爆炸火光和隱約傳來的嘶吼,如同地獄的鼓點,敲打著吳曜早已麻木的神經。
屏幕上,代表教徒衝擊波次的紅點如同不斷湧出的膿血,與代表信仰者防禦節點的藍點激烈碰撞,湮滅。慘烈的戰報如同冰冷的潮水,衝刷著吳曜僅存的理智。
日向葵。
這個名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反複灼燙著吳曜空洞的胸腔。那點維係他人性的微光,熄滅了。剩下的,隻有無儘的黑暗和焚毀一切的瘋狂。
吳曜動了。不再是僵硬,而是一種被抽空了所有情感,隻剩下冰冷驅動的機械感。他拿起桌上一把不起眼的,卻淬著特殊毒素的短刃,檢查了藏在袖口的朗基努斯之槍碎片那冰冷的觸感,最後看了一眼光腦屏幕上那血肉磨盤的景象。
該結束了。用吳曜這條早已不屬於自己的命,去對邪科的核心,把那具或許已經冰冷的軀體……搶回來。或者,死在那裡。
就在吳曜轉身,準備踏入外麵那片腥風血雨的瞬間。
安全屋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了。
沒有警報,沒有破門聲,仿佛門鎖從未存在過。
門外走廊昏暗的光線下,站著一個身影。
筆挺的,一塵不染的深灰色風衣,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金發,嘴角噙著一抹仿佛永恒不變的,溫和而疏離的微笑。
馮德萊,他如同一位赴約的紳士,優雅地站在那裡,與周遭的破敗,血腥和絕望格格不入。
馮德萊手中甚至還提著一把收攏的黑色長柄傘,傘尖滴落著晶瑩的雨水。
吳曜的動作驟然凝固,那雙深不見底翻湧著死寂岩漿的黑眸,瞬間爆發出足以凍結靈魂的滔天恨意。
是他!這個優雅的魔鬼!
是他派陳佳怡,那個吳曜親手同化,曾以為絕對忠誠的棋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將他的行蹤泄露給對邪科。最終,導致了葵的……
“馮德萊。”吳曜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刻骨的毒液,“你竟敢……出現在我麵前?”
吳曜周身的空氣仿佛瞬間降至冰點,一股無形的,帶著【混沌】侵蝕性的冰冷殺意彌漫開來,安全屋的燈光都似乎閃爍了一下。
馮德萊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他甚至微微欠了欠身,動作優雅得無可挑剔。
“吳曜先生,我尊敬的朋友。何必如此大的敵意?”
馮德萊的聲音溫和悅耳,如同大提琴的低吟,“我是來幫忙的。”
“幫忙?”吳曜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嗤笑,那笑聲裡沒有半分溫度,隻有徹骨的冰寒和嘲諷。
“派陳佳怡一次又一次泄露我的行蹤,最終把葵也害死!這就是你的‘幫忙’?!馮德萊,收起你那令人作嘔的虛偽!你想看到的,不就是我徹底沉淪,變成你期望的那種……怪物嗎?!”
麵對吳曜幾乎要擇人而噬的恨意,馮德萊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無瑕,仿佛那滔天的指控隻是拂過耳邊的微風。他輕輕搖了搖頭,金發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
“吳曜先生,我最尊敬的摯友,您總是如此……情緒化。”
馮德萊的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如同師長對頑劣學生般的無奈,“陳佳怡女士?她隻是履行了對母神的忠誠。而您……”
馮德萊向前優雅地邁了一小步,皮鞋踩在潮濕的水泥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目光變得深邃而銳利,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刺向吳曜的軟肋,“您私自發展如此龐大的勢力,構建‘沉靜回響’,將教派力量據為己有……這,可曾得到其他神使的授權?母神的諭示?”
吳曜瞳孔猛地一縮。
馮德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口袋,落在那塊冰冷的朗基努斯之槍碎片上,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
“還有,私藏聖器碎片……這,又是誰授意的呢?”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吳曜試圖構築的道德高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