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矛珩蒼老而蘊含無儘智慧的話語,如同最後的鐘聲在肅穆的廳堂內緩緩消散。
那關於掠奪、四相之力、逆轉可能的沉重信息,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尤其是癱坐在椅中眼神空洞卻似乎有微弱光點掙紮的吳曜身上。
廳內陷入長久的沉默。檀香嫋嫋,仿佛在消化這足以顛覆世界認知的秘辛。
最終,衛矛珩緩緩起身,動作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感。他目光掃過辰砂弦和孫明輝,最後落在吳曜身上,那眼神深邃難明,包含著警示,期許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
“你們知道的,已經足夠多了。”
衛矛珩的聲音恢複了最初的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送客之意,“前路艱險,好自為之。”
沒有更多的解釋,沒有進一步的承諾。這就是九姓世家的態度,他們揭示了真相的冰山一角,指明了方向,但路,需要你們自己走,代價,需要你們自己付。
辰砂弦微微躬身,清冷的臉上看不出波瀾,“謝家主解惑。”
孫明輝也從巨大的信息衝擊中回過神來,壓下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鄭重地行了一禮,“多謝家主指點迷津。”
吳曜依舊癱坐著,仿佛衛矛珩的話隻是吹過他這具空殼的一陣風。守衛上前,重新為他戴上那深色的晶體眼罩,封上口鼻的金屬板。他沒有反抗,任由自己再次被拖入黑暗與寂靜,隻是那被拘束衣包裹的身體,似乎比來時更加沉重,像是承載了整段創世與毀滅的曆史。
一行人沉默地離開了那氣象森嚴又精美絕倫的九姓世家。沉重的黑漆大門在他們身後無聲合攏,將那片隱世的天地與沉重的秘密重新隔絕在霧氣之後。
山道儘頭,防彈車靜靜地停著。將吳曜重新塞進特製的後座囚籠,鎖死。孫明輝和辰砂弦坐進前排。
引擎啟動,車輛緩緩駛離。車內一片壓抑的沉默,隻有輪胎碾過路麵的沙沙聲。孫明輝透過後視鏡,看著囚籠裡那個被黑暗包裹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般的身影,趙佳臨死前的眼神與衛矛珩揭示的關於吳曜的“掠奪”本質和宿命在他腦中激烈碰撞。
憤怒悲痛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還有那關於“逆轉可能”帶來的渺茫希望,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
“他的封禁……”辰砂弦打破了沉默,聲音乾澀,看向副駕駛上麵無表情的孫明輝,“還需要嗎?”
孫明輝的目光平視前方蜿蜒的山路,聲線毫無起伏,“總部自有定奪。”他沒有給出傾向性意見,隻是陳述事實。
辰砂弦默然。
孫明輝內心極其矛盾。理智告訴他,吳曜的危險性並未因知曉真相而降低分毫,【混沌】權柄和那潛在的【掠奪】能力如同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封禁是必要的安全措施。
但情感上,看著吳曜那徹底麻木空洞的狀態,以及衛矛珩揭示的他那如同提線木偶般的悲慘宿命,再想到那身令人窒息的封禁裝備,孫明輝內心深處那絲屬於“人”的惻隱在隱隱作痛。
最終,職業素養和對趙佳犧牲的責任感壓倒了那絲惻隱。“……按流程辦吧。”孫明輝疲憊地閉上眼,靠向椅背,“回去後,我會如實向總局長彙報一切,由他定奪。”他決定將這份沉重的抉擇權上交。
……
異管局總部,局長辦公室。
厚重的防爆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鄭揚背對著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城市冰冷的鋼鐵叢林。他聽完孫明輝詳儘的彙報,雖然隱去了九姓世家內部細節,隻聚焦於吳曜的能力,周啟山的動機及四相之力的重要性。
總局長臉色如同深潭之水,凝重得化不開。
辦公室內一片死寂。孫明輝垂手而立,能感受到鄭揚身上散發出的巨大壓力。辰砂弦靜立一旁,如同亙古不變的雕塑。
“掠奪……四相之力……逆轉可能……”鄭揚緩緩轉身,鷹隼般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孫明輝和辰砂弦,最後落在虛空一點,仿佛在衡量著整個世界的天平。
“好大的分量,好大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