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著掌心中那枚冰冷刺骨的朗基努斯之槍碎片,吳曜殘存的僅由“奪回世界”這一終極指令驅動的意誌,如同最後的薪柴般瘋狂燃燒。
【掠奪】權柄被榨取到極致,暗紅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液從碎片中湧出,纏繞上吳曜破碎扭曲的軀體,強行凝聚。
一柄巨大虛幻,卻散發著終結一切神性氣息的暗紅長槍虛影,在他殘破的雙手間艱難成型,槍身流淌著不屬於此世的毀滅法則,槍尖所指,連翻湧的混沌都為之避讓。
人形,在權柄的強行粘合下勉強重現。但那隻是空殼。意識早已在極致的痛苦與幸福輪番碾壓下徹底飄散,隻留下那一道被自身意誌烙印的,如同鋼印般的命令在支撐著這具軀殼完成最後的動作。
暗紅的長槍虛影完全顯化,凝若實質,槍身之上,一個由純粹毀滅意誌構成的血色光環無聲浮現,映照著下方吳曜那毫無生氣的如同提線木偶般的臉。朗基努斯之槍,弑神之器,於此絕境重現。
吳曜僵硬地抬起手臂,動作遲緩得如同生鏽的機器。他將全部殘存的力量,連同那燃燒殆儘的意誌,儘數灌注於長槍之中。
然後,吳曜用儘最後一絲操控軀體的力氣,將這把象征著終結與絕望的暗紅長槍,朝著那占據整個天穹,散發著吞噬一切氣息的母神本體,投擲而出。
長槍化作一道撕裂混沌的暗紅血線,無視了空間與時間的阻隔,帶著吳曜最後的不甘與世界的哀鳴,直刺母神那由無數星係漩渦構成的無法名狀的“眼睛”。
母神……沒有阻擋。
那龐大到超越理解的存在,仿佛帶著一種漠然的,甚至是……悲憫的注視,任由那渺小的由祂造物所化的弑神之槍,刺破了祂“目光”的核心。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痛苦的嘶鳴。
隻有一種無聲的仿佛宇宙背景輻射般恒久的……漣漪,從被刺破的“點”擴散開來。
那漣漪所過之處,母神那翻湧沸騰的混沌本體,似乎出現了一刹那的凝滯?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蕩開一圈微不可察的波瀾。
吳曜的身體,在投出長槍的瞬間,便失去了所有支撐。他如同斷線的木偶,從半空中直直墜落,重重砸在一片汙穢泥濘、不斷蠕動生長的血肉大地之上。粘稠腥臭的血泥濺起,將他殘破的黑袍徹底染成暗紅。
劇痛早已麻木。吳曜掙紮著,在冰冷的如同活物般搏動的血肉泥沼中翻過身。身下是一窪粘稠的血池,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
半邊臉覆蓋著異變的閃爍著星光的肉芽和晶體,半邊臉則是被能量衝刷後露出的布滿裂痕的慘白顱骨。
一隻眼睛是人形的布滿血絲的絕望,另一隻眼睛則化為了混沌的流淌著星屑的漩渦。
“啊……啊啊啊——!!!”
倒影中的怪物,勾起了靈魂深處最原始的恐懼,吳曜發出驚恐至極的尖叫。吳曜用僅存的那隻人形手臂,瘋狂地撕扯著自己臉上,身上那些異變的血肉和晶體。指甲刮過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汙血和碎肉飛濺。
然而,被母神力量深度汙染的身體,自愈與異變早已成為本能。吳曜撕扯下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著,生長出更加扭曲,更加褻瀆的肉芽和組織。吳曜越是掙紮,越是毀滅,這具軀殼就越是滑向非人的深淵。
最終,力竭。
吳曜癱倒在冰冷的血泊中,異變與自愈在身體表麵無聲地拉鋸。那隻人形的眼睛,流下了渾濁的混合著血與淚的液體,在汙穢的臉上衝出兩道淺淺的溝壑。
無聲的哭泣,是人性在這具扭曲容器中最後徒勞的掙紮。
就在這絕望的死寂中……吳曜聽到了另一個哭聲。
微弱,稚嫩,仿佛初生嬰兒的無助嗚咽。斷斷續續,卻穿透了血肉大地沉悶的搏動聲,清晰地傳入吳曜瀕臨崩潰的意識。
哭聲……
吳曜那隻人形的眼睛猛地睜開。一種莫名的牽引,壓過了恐懼和絕望。他掙紮著,用那具殘破異變,不斷自我修複又自我毀滅的身軀,從血泊中撐起。
吳曜拖著沉重的仿佛不屬於自己的雙腿,循著那哭聲傳來的方向,踉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