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如同審判的餘燼，在ahu指揮中心死寂的空氣裡緩緩熄滅。屏幕上那個閃爍的骷髏天平徽章，像一塊寒冰，凍結了張局長臉上剛剛綻放的菊花笑，也凍結了沈小薇眼中劫後餘生的微光。
“冥……冥府駐人間臨時辦事處？編號404？”張局長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文件，聲音顫抖著，仿佛那幾個字是什麼可怕的咒語一般。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嚨裡發出一陣乾澀的沙沙聲，就像是砂紙在摩擦一樣。“物業托管權責？還……還讓我們停止乾預？移交數據？房東的聯係方式？”他的聲音越來越高，每重複一句，臉上的血色就像被抽走了一樣，迅速褪去一分，最後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這……這算哪門子‘互助’？”張局長的嘴唇哆嗦著，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汗，“這他娘的是來摘桃子收保護費的吧？！”他的聲音在最後一句話時突然提高了八度，帶著明顯的憤怒和不滿。
老王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眼底沒有太多意外，隻有深深的疲憊和一絲譏誚：“意料之中。房東的‘強製休假令’凍結了深淵核心力量，但也徹底打碎了管理員維持的脆弱秩序。冥府那邊…恐怕早就盯著這塊肥肉了。如今管理員徹底‘下線’，房東又‘睡覺’去了，他們自然要跳出來‘接管’，名正言順。”
他指了指屏幕上那份自動下載的、標題長得能當裹腳布的“報告格式要求”附件：“看看，這公文格式，這措辭，這‘非協商’的態度…標準的冥府官僚做派。效率低下，架子十足，胃口還不小。”
沈小薇點開附件，密密麻麻的條目和表格瞬間鋪滿了整個屏幕，看得人眼花繚亂。她絕望地哀嚎：“王前輩！這…這根本不可能完成！‘鹹魚類異常個體能量頻譜分析精確到皮秒級波動）’？‘深淵管理員核心機房崩潰瞬間規則熵變熱力圖’？還有這個！‘房東’聯絡方式及精神波動特征碼需公證）’？我們上哪兒弄這些啊！”
“還有移交‘數據殘留’和‘能量樣本’…”林閒靠在門框上，有氣無力地啃著那塊齁鹹齁辣的老乾媽壓縮餅乾，感覺像是在嚼一塊浸了辣椒水的磚頭，“咱們唯一沾邊的…大概就是老王吐的那口血？或者…坑裡鹹魚大佬的幾塊鱗片碎屑？”
“鱗片？”張局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對啊！鹹魚大佬！冥府再橫，還能橫得過它老人家？咱們把報告往大佬身上推！就說所有數據都在大佬睡覺時不小心逸散了！能量樣本被大佬當零食吃了！房東的聯係方式…呃…大佬說它也不知道！”
老王沒好氣地打斷他的白日夢：“省省吧。冥府那幫老油條，活了幾千年的鬼精鬼精的。他們點名要鹹魚大佬的報告，本身就是試探。報告交不齊，他們正好有借口介入更深，甚至…以‘監管失控異常個體’的名義，對鹹魚大佬做點什麼。彆忘了，大佬剛發完威，又陷入了深度休眠，現在…可是最‘虛弱’的時候。”
老王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得張局長透心涼。他頹然坐回椅子，看著屏幕上那個冰冷的骷髏天平徽章，胖臉上寫滿了“弱小可憐又無助”。
就在這時！
嗡——！！！
一股極其細微、但帶著強烈不滿和警告意味的精神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猛地從天台方向擴散開來，瞬間掃過整個ahu大樓！
這股波動冰冷、霸道、充滿了被螻蟻覬覦領地的暴怒！
正是來自深坑中沉睡的熔岩鹹魚！
指揮中心裡的空氣瞬間凝固！溫度仿佛驟降了十度！電腦屏幕閃爍不定，燈光忽明忽暗！張局長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差點當場窒息！沈小薇更是臉色煞白，捂住了胸口，呼吸困難。
「…煩…」
「…蟲…子…」
「…吵…」
「…想…烤…了…」
簡短的意念，如同冰錐，狠狠刺入每個人的腦海！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冥府的通知，把它也吵到了！
這股突如其來的威壓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鐘後，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隻留下深坑方向更加深沉、更加不容打擾的“睡意”，仿佛在說：再吵，就不是警告了。
張局長癱在椅子上，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渾身冷汗涔涔，嘴唇哆嗦著：“看…看到了吧…報…報告…必須…好好寫…”
老王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仿佛全身的重量都隨著這口氣被卸去了一般。他用手輕輕地擦拭著額角的虛汗，額頭上的汗水已經將他的頭發打濕，貼在了頭皮上。
“鹹魚大佬這是在給我們劃底線啊！”老王喃喃自語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敬畏和慶幸。他知道，這份報告雖然可以寫，甚至可以稍微糊弄一下，但絕對不能觸及到鹹魚大佬的底線。
誰要是敢真的去打擾它睡覺，或者對它那珍貴的鱗片動什麼歪心思，那可就是自尋死路了。老王不禁想起了曾經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試圖去偷取鹹魚大佬的鱗片，結果被發現後，那人的下場簡直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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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不能步那個人的後塵啊！”老王心中暗暗告誡自己。他決定，在寫這份報告的時候，一定要小心翼翼，絕對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和大意。
“那…那冥府那邊…”沈小薇心有餘悸地問。
“拖著。”老王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報告嘛，慢慢寫，格式要研究，數據要收集，房東的聯係方式更是…虛無縹緲。重點突出鹹魚大佬的不可控性和危險性，暗示他們彆輕舉妄動。至於移交數據樣本…就說在之前的深淵行動中，被混亂規則汙染，已經‘自然逸散’了。總之，一個字——拖！”
“拖？”張局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對！拖字訣！冥府那幫老爺們辦事效率出了名的低！一份報告讓他們審核個百八十年也是常事！咱們先穩住局麵！把城裡的‘休假後遺症’清理乾淨再說！”
他重新打起精神，對著通訊器吼道：“技術部！聽到沒有！冥府要報告！格式要求發你們了！給我好好‘研究’！務必做到…嗯…格式完美！內容詳實！突出重點！特彆是關於鹹魚大佬的部分！要寫得驚天地泣鬼神！讓冥府老爺們看了都腿肚子轉筋那種！至於數據收集…不急！慢慢來！安全第一！”
技術部那邊傳來一片有氣無力、生無可戀的“收到”。
“至於移交…”張局長眼珠一轉，“老王，我記得咱們倉庫角落裡，是不是還有幾塊上次‘會唱歌的拖把精’事件留下的、蘊含微弱怨念的抹布碎片？還有後勤部那罐過期三十年、據說能當生化武器的陳年朱砂？打包！裝箱！貼上‘深淵管理員核心機房高濃度能量殘留樣本高危）’的標簽！等冥府的人來了…先給他們這個！”
林閒：“……”他感覺ahu在作死的道路上越奔越遠。
“林閒！”張局長突然提高了聲音，再次將目光投向了他，臉上的笑容顯得格外和藹可親。然而，不知為何，這笑容讓人感覺有些異樣，就像是一隻狡猾的黃鼠狼在給雞拜年一樣，讓人難以捉摸其真正的意圖。
張局長接著說道：“你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啊！局座我向來是言出必行的，特等功肯定是跑不了啦！不僅如此，獎金也會翻倍哦！還有那一箱老壇酸菜壓縮餅乾，也統統都是你的！”
說到這裡，張局長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故意製造一種懸念，然後才繼續說道：“不過嘛……”
他搓了搓手，笑容更加“和藹”：“眼下還有個小小的…善後工作需要你。冥府那邊點名要‘房東’的聯係方式，這個艱巨的任務…”
林閒瞬間警惕：“打住！我跟房東不熟！就見過幾次…畫！”
“對對對！就是畫！”張局長一拍大腿，“你不是收了他好幾張‘收租總結’和‘強製休假令’嗎？特彆是那張‘招聘鬨鐘’的！那玩意兒能把他吵醒！這就是聯係方式啊！局座我思來想去，這個與房東大大進行‘非正式友好溝通’的重任，非你莫屬啊！”
他把“非正式友好溝通”幾個字咬得特彆重，意思很明顯：報告可以糊弄，樣本可以造假，但冥府這個燙手山芋，得有人去探探房東的口風。而能“吵醒”房東的，目前隻有林閒手裡那張鬨鐘紙條。
林閒看著張局長那張寫滿“組織信任你”的胖臉，又看看老王閉目養神但微微上揚的嘴角，再想想沈小薇投來的同情又愛莫能助的目光，最後摸了摸口袋裡那張畫著q版房東被鬨鐘砸頭的炭筆紙條…
他默默地又掏出一塊壓縮餅乾，狠狠咬了下去。
這“特等功”的獎金，怕不是要用命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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