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登鎮的石板路在暮色中泛著青灰色的光，沿街商鋪的燈籠次第亮起，將狹窄的巷道切割成明暗交錯的棋盤。萊卡裹緊皮甲，腳步刻意放重，試圖用鞋底摩擦地麵的沙沙聲驅散背後那若有若無的存在感。然而他知道，此刻有個淺綠色身影正像幽靈般貼在他的影子裡——那是戀戀，正用無意識能力將自己的氣息壓到近乎虛無。
"這裡的人類集市比幻想鄉的人類村落有趣多啦。"戀戀的聲音突然在萊卡耳畔響起，驚得他差點撞上迎麵走來的酒桶。少女的腦袋從他肩膀後探出，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刀疤臉，深綠色瞳孔裡映著攤販的篝火。她的帽子上，那株被命名為"大眼咕嚕子"的眼球草正好奇地轉動著，瞳孔隨著周圍的光影收縮成針尖大小。
萊卡剛想提醒她彆暴露行蹤，街角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啼哭。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倒退著撞翻了糖葫蘆攤，手指顫抖著指向萊卡身後："鬼......鬼啊！"她的母親慌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卻在瞥見戀戀的瞬間瞳孔驟縮，手中的竹籃"哐當"落地，橘子滾進了陰溝。
戀戀歪著頭，帽簷上的眼球草突然射出一道紫色光芒。小女孩的抽泣戛然而止，她鬆開母親的手，搖搖晃晃走向戀戀，手指輕輕觸碰少女裙擺上的薔薇紋樣："大姐姐......你的裙子會發光？"萊卡眼疾手快地捂住眼球草的瞳孔，在戀戀開口前拽著她衝進了集市深處。
牢登鎮的集市是座流動的迷宮，獸骨搭成的烤架飄著焦香，煉金術師的攤位上冒泡的紫色藥水映著魔石的幽光。戀戀像隻偷腥的貓般在人群中穿梭，指尖掠過懸掛的獸皮時，無意識能力讓攤主們的記憶出現短暫空白。當她踮腳去夠果脯攤的蘋果時，萊卡的掌心已滿是冷汗。
"那個蘋果五枚銅幣！"攤主突然轉身，粗壯的手臂差點掃到戀戀鼻尖。萊卡急忙摸向錢袋，卻見少女已經啃著蘋果跑開，淺綠色發絲在暮色中劃出流暢的弧線。他正要追上去，幾個醉醺醺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萊卡老兄！"為首的絡腮胡男人拍著酒葫蘆，刀疤臉在火光中顯得猙獰，"聽說你打敗了a級恐狼？今晚去"斷牙酒館"，哥幾個給你接風！"他的手剛要搭上萊卡肩膀，突然僵在半空。戀戀不知何時站在了萊卡身後。
"這......這是什麼東西？"絡腮胡倒退三步，酒葫蘆從顫抖的指間滑落，在石板上摔得粉碎。他的同伴們發出含混的驚叫，跌跌撞撞撞翻了香料攤，桂皮和八角的氣味瞬間彌漫整條街道。萊卡苦笑著扶起被踩碎的陶罐，卻見戀戀正把啃剩的蘋果核塞進帽子，衝他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冒險者公會的銅牌招牌在風中吱呀作響，萊卡推開門的瞬間，混雜著麥酒與鐵鏽味的熱浪撲麵而來。大廳裡坐滿了皮甲裹身的傭兵，牆上懸掛的牛頭標本瞪著空洞的眼睛，吧台後，金發女子正擦拭著水晶杯。
"梅拉，這是我帶來的新人。"萊卡拍了拍吧台，指縫間還沾著香料粉末。梅拉抬頭的刹那，水晶杯從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摔成無數碎片。她的瞳孔劇烈收縮，視線死死盯著萊卡身旁的空氣——那裡，戀戀正歪著頭，用指尖戳著帽簷上的眼球草，後者的瞳孔突然分裂成數十個小眼球，在帽頂滴溜溜轉動。
"萊卡......你在開玩笑嗎？"梅拉的聲音發顫，手指悄悄摸向腰間的魔法卷軸。整個大廳的冒險者都停下了交談，刀疤臉的絡腮胡混子們擠在門口，驚恐地看著萊卡對著空氣說話。戀戀突然從帽子裡掏出電話，聽筒裡傳出斷斷續續的電流聲。
"梅拉......梅利......"戀戀模仿著電話裡的雜音，指尖在轉盤上無意識地轉動。吧台後的座機突然發出刺耳的鈴聲，梅拉尖叫著跳開，撞翻了身後的酒櫃。冒險者們紛紛拔劍，魔法陣在掌心亮起，卻見戀戀把電話放回帽子，對著空氣比了個"噓"的手勢。
"她叫古明地戀。"萊卡按住梅拉顫抖的肩膀，聲音壓得極低，"a級恐狼是她徒手摔暈的，大眼咕嚕子也是她活捉的。"他的話像投入油鍋的水滴，大廳瞬間炸開鍋。混子們的罵聲戛然而止，幾個正在喝酒的傭兵嗆得直咳嗽，牛頭標本的犄角被震得簌簌作響。
梅克的辦公室彌漫著羊皮紙與墨水的氣息，這位金發會長正襟危坐在胡桃木辦公桌後，目光卻時不時飄向戀戀的帽子。那株眼球草此刻正舒展著根須，將葉片探進墨水瓶，在羊皮紙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痕跡。
"活捉a級魔物......"梅克的喉結滾動，"萊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的手指劃過懸賞單上的"大眼咕嚕子"畫像，上麵用紅筆寫著"危險度：s"。戀戀突然把臉湊到他麵前，帽簷上的眼球草與梅克的視線交彙，後者的瞳孔瞬間倒映出無數個扭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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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長先生，"萊卡乾咳兩聲，"她需要注冊冒險者。"梅克從抽屜裡取出青銅徽章，卻在遞給戀戀時縮回手——少女的指尖正纏繞著紫色藤蔓，那是眼球草的根須。他咽了口唾沫，將徽章放在桌上："a級，但必須從f級開始......"
"為什麼？"戀戀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梅克的呼吸一滯，突然發現自己無法移開視線："因為......因為s級需要國家認證，而這裡隻是個小鎮......"他的聲音越來越弱，直到萊卡輕咳提醒，才意識到自己已說出不該透露的情報。
牢登鎮的夜晚被繁星織成銀網，戀戀蹲在旅店屋頂，帽簷上的眼球草正貪婪地吸食著月光。萊卡費力地爬上瓦片，在她身旁坐下，酒氣混合著皮革的味道。
"明天開始，我們要接任務了。"萊卡遞給她一袋金幣，卻見少女把金幣塞進帽子，帽子裡傳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他突然想起，戀戀的帽子裡似乎藏著整個異次元空間。
"萊卡，"戀戀突然開口，聲音比月光更輕柔，"你說，如果我用符卡的話......"。萊卡慌忙擺手："彆彆，你現在已經夠驚世駭俗了。"他望著少女帽簷上的眼球草，突然笑出聲，"不過這帽子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啼叫，戀戀的身影漸漸融入陰影。萊卡知道，這個無意識妖怪正在用特殊的方式觀察著他——永遠知道誰在看她，永遠知道視線的溫度。他裹緊披風，突然覺得這漫漫長夜不再寒冷，因為身旁有個會發光的謎團，正用無意識的溫柔，守護著不屬於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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