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少華撓著頭，嘿嘿直笑，眼淚卻順著臉頰往下掉。
周捷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自己當年拿設計獎時，周遊也是這樣站在台下，眼睛亮得像星星。
蕭語下台後，陳凱把那個相框搬過來，笑著扯開紅綢布。
裡麵是放大的照片，蕭語和少華在工作室改模型，陽光落在他們專注的側臉上，少華的手正幫蕭語扶著傾斜的模型，動作自然得像排練過千百遍。
“這是我偷偷拍的，”陳凱得意地說，“找相館做了水晶相框，夠不夠驚喜？”
蕭語抱著相框，眼淚掉在玻璃麵上，暈開細小的水霧：“謝謝凱哥！這是我收到最好的禮物！”
中午的慶功宴，，設在學校附近的餐廳，蕭語的同學都來了，鬨哄哄地擠了滿滿兩桌。蕭語被大家圍著敬酒，少華在旁邊替她擋酒，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周捷和陳凱坐在角落，看著這群年輕人插科打諢。有個戴眼鏡的男生，突然舉杯：“蕭語，你可得好好謝謝周捷學姐，要不是她，當年的社區圖書館方案，我們設計課老師，都不知道該拿什麼當範例！”
“就是就是，”另一個女生附和，“我上次去看了城南項目的兒童活動區，那個星空主題的天花板也太浪漫了，晚上還有熒光星星，簡直是童話世界！”
周捷的臉頰有點熱，剛想謙虛兩句，陳凱已經接過話頭：“那是她熬了三個通宵改的方案，初稿被我否了八次，最後氣得把圖紙摔我臉上……”
“陳凱！”周捷瞪了他一眼，台下卻爆發出哄堂大笑。
蕭語舉著果汁走過來，眼睛亮晶晶的：“姐，他們說想請你下學期來講次課，講講怎麼把創意落地，你有空嗎？”
周捷愣了愣，看向陳凱。陳凱笑著點頭：“去啊，正好讓他們見識下你有多厲害。”
“那……好吧，”周捷的心裡泛起一絲期待，“不過我得準備準備，好久沒上台講課了。”
下午的陽光變得柔和，同學們漸漸散去。蕭語抱著獎杯和相框，少華拎著剩下的蛋糕，四人沿著林蔭道往校門走。
“下學期講課的話，我幫你做PPT，”陳凱踢著腳下的梧桐葉，“保證做得比城南項目的彙報還精彩。”
“不用你，”周捷笑著說，“我自己來就行，你還是想想，怎麼幫語語，把模型搬到展覽館吧，她剛才說有畫廊想展出。”
蕭語立刻接話：“對啊對啊，那個畫廊老板說我的模型很有‘生活氣息’，想放在櫥窗裡當展品！”
少華拍著胸脯：“搬模型的事交給我，保證完好無損！”
四個人說說笑笑，影子在地上被拉得老長，像四條交纏的藤蔓。
周捷看著身邊打鬨的三人，突然覺得這樣的時光真好，沒有商場的算計，沒有過去的陰霾，隻有最純粹的親情和友情，像杯溫水，平淡卻暖心。
回到蕭家彆墅時，蕭母正係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看到蕭語手裡的獎杯，她高興得差點把鍋鏟掉在地上：“我的乖女兒，真拿金獎了！媽今晚給你做油燜大蝦，慶祝慶祝！”
蕭父從書房出來，手裡拿著個紅木盒子：“這是給你的獎勵，打開看看。”
裡麵是套專業的繪圖工具，德城產的馬克筆，筆尖細膩得能畫出頭發絲粗細的線條。蕭語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謝謝爸！這是我一直想要的那款！”
晚飯的餐桌上擺滿了菜，油燜大蝦的香氣混著蛋糕的甜膩，在客廳裡彌漫。蕭語滔滔不絕地講著作品展的趣事，蕭母時不時給她夾菜，蕭父聽得頻頻點頭，少華在旁邊補充細節，陳凱則偶爾幫周捷剝隻蝦，把蝦肉放進她碗裡。
周捷看著眼前熱鬨的景象，突然覺得眼眶有點濕潤。這就是她想要的家啊——有嘮叨的母親，嚴肅卻疼人的父親，嘰嘰喳喳的妹妹，還有身邊這個懂她的人。
那些曾經以為過不去的坎，在這樣的溫暖麵前，都變得微不足道。
晚飯後，少華幫著收拾碗筷，蕭語拉著周捷看她的獲獎證書，陳凱則陪蕭父在客廳下棋。窗外的月光落在棋盤上，棋子的落子聲清脆悅耳，像首溫柔的夜曲。
“陳凱這孩子，是個可靠的，”蕭父的棋子落在“帥”的旁邊，“你以後……多珍惜。”
陳凱的心跳漏了一拍，抬頭看向蕭父，老人的眼神裡滿是溫和的期許。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會的，伯父。”
周捷靠在門框上，聽著客廳裡的對話，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她轉身回房，準備明天去公司的文件，指尖卻在床頭櫃上頓住，那本《我的愛情回憶錄》不知何時被放在了那裡，月光透過窗紗，在封麵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日記本，翻開第一頁。周遊的名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個沉睡的秘密。指尖劃過“第一次在圖書館遇見他”的字跡，那些被刻意塵封的記憶突然湧了上來——他穿著白襯衫的樣子，遞過來的那杯熱可可，在雪地裡為她暖手的溫度……
周捷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隻無形的手攥緊。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可再次看到這些文字，那些被壓抑的悲傷還是會洶湧而來，帶著尖銳的疼。
樓下傳來陳凱的聲音，問她要不要吃點水果。周捷合上日記本，深吸一口氣：“不用了，我有點累，先睡了。”
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月光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像張無形的網，把她困在過去和現在的夾縫裡。身邊的空位還留著餘溫，是陳凱剛才坐過的地方，可她卻突然覺得，自己離他很遠，遠得像隔了個太平洋。
早上的鬨鐘響了三遍，周捷才從床上坐起來。窗外的陽光已經很刺眼，她摸了摸枕邊，日記本被壓在身下，封麵的皮質有點發燙。
洗漱時，鏡子裡的女人臉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她拍了拍臉頰，想擠出個笑容，嘴角卻像被膠水粘住了似的，怎麼也揚不起來。
樓下傳來陳凱和蕭語的笑聲。蕭語大概在說昨晚的夢話，少華在旁邊附和，蕭母的聲音夾雜著煎蛋的滋滋聲，像盤熱鬨的晨間新聞。
周捷扶著樓梯扶手往下走，腳步輕得像片羽毛。陳凱第一個看到她，笑著揚了揚手裡的牛奶：“醒了？給你熱了牛奶，加了點蜂蜜。”
周捷接過牛奶，指尖觸到杯壁的溫熱，卻覺得那溫度燙得人發慌。“謝謝，”她的聲音有點沙啞，“我今天想早點去公司，有點文件要處理。”
蕭語咬著煎蛋，含混不清地說：“姐，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沒睡好？要不今天彆去公司了，請個假唄。”
“沒事，”周捷避開她的目光，“可能是有點著涼，喝點熱水就好了。”
陳凱的眉頭微微蹙起：“要不我送你去？順便在公司附近的藥店給你買點感冒藥。”
“不用了，”周捷的聲音陡然提高，又立刻放低，“我自己開車去就行，你幫語語把模型搬到畫廊吧，她說今天要去布置。”
陳凱看著她躲閃的眼神，心裡突然泛起一絲不安。昨晚睡覺前還好好的，怎麼過了一夜就變得這麼疏離？他想追問，卻被蕭語打斷：“凱哥，你幫我看看這個繩子夠不夠結實，彆到時候模型掉下來……”
周捷趁機拎起包，快步走出家門。車庫的門緩緩升起，陽光刺得她眼睛發疼。坐進車裡，她卻沒有發動引擎，隻是趴在方向盤上，肩膀微微顫抖。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是怕陳凱看出她的動搖，還是怕自己終究無法擺脫過去？那些寫在日記本裡的思念，像條藏在暗處的蛇，在她以為安全的時候，突然咬上一口，疼得她無法呼吸。
手機在包裡震動，是陳凱發來的消息：“到公司了嗎？記得吃藥，彆硬撐。”
周捷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輸入框裡打了又刪，最後隻回了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