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孟令影，如同一位剛從血池中泡澡而出的人，臉上再難看到一寸完整的的皮膚，全都被猩紅的鮮血染透。
他無時無刻不在喘著大氣，雙腿抖個不停，血祭儀式需要使用生命與精力作為代價，才能提升各項攻擊的威力，一旦不能一舉戰勝對方，其帶來的副作用是難以承受的。
然而迫於癲狂量表的快速累積，他不得不選擇此條路徑。
又是一陣驚天巨響，強烈的衝擊波使得孟令影往後倒退了十餘步，直至單膝跪地才勉強穩住身形。
他隨手擦拭掉眼睛中滲出的血液，在迷蒙中眨著雙眼，隨著視線越來越清晰，他終於看到戰場的形勢，沙灘上再無夏玻利利的身影，空氣中也再無癲火之眼的輻射。
“我……我贏了嗎？”孟令影硬擠出一絲笑容，雖說他至今為止曆經過許多次戰鬥，但都比不上這次血拚所帶來的成就感，畢竟夏玻利利可一直是他的心頭之恨。
可誰曾想，一抹影子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沙灘上，影子的邊緣虛化且隨時保持湧動，那是殘留的火焰仍在衣角灼燒的跡象。
凝望著那片黑影，孟令影的內心如墜深淵之下，剛剛擠出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就已凍結在嘴角。
有一個人正站在他的身後，不知道用什麼樣的眼神注視著他的後腦勺，而那人毫無疑問正是夏玻利利。
諂媚到極點的聲音在孟令影身後響起，那聲音平常聽起來總會讓他心生煩躁，可此刻聽起來卻像是對他命運的審判。
“鬨劇……結束了，正如我一開始所說，你不可能是我的對手。現在的你，實力還遠遠不夠看。真以為自己對交界地了解很多？你所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而這冰山，還遠遠不止一座。”
血祭儀式所留下的傷痕隱隱作痛，孟令影保持單膝跪地的姿勢許久，都難以站起來。他恨不得重新與夏玻利利再戰一場，可他內心深處也知道，恐怕再戰多少次都會是一樣的結果。
無他，隻因絕對實力的差距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在他麵前，他已拚儘全力，但夏玻利利卻還遊刃有餘。
“我輸了，你當如何？”孟令影質問道，同時他望向北方的城樓，那裡是海妲的閨房處。
他雖然臉上表現得平靜淡然，視生死勝敗為常事，褪色者的一生本該如此，可內心卻似被麻繩緊緊勒住一樣。
落敗，對他而言，意味著不能再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人。
夏玻利利隨著孟令影的目光一起望向北方，他隨意踢了幾腳沙礫，橫眉道：“放心，你自信的來源不正是因為覺得我不會殺你嗎？那我該恭喜恭喜你，你賭對了。若不是隻有褪色者才能成王，恐怕你就沒那麼好運了。”
聞言，孟令影雖為落敗的一方，卻仍嗬斥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永遠不可能擁抱癲火，也永遠不可能成為癲火之王。”
夏玻利利並沒有因為孟令影冒犯的話語而感到氣憤，他將雙手合在身前，奉勸道：“何必那麼早得出結論呢？你經曆的太少，自然難以窺探人性的複雜。不可一世的準王者維克，曾和你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可最後的結果想必你也知曉。人心的掙紮啊，真是趣味無窮。”
隨後，他又彎腰窩在孟令影的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不如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寄宿在你身上的少女，被烈火焚燒的那一天，你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你真的期待那樣的事情發生嗎？哈哈哈，到時候你一定會來求我的，一定會。”
“梅琳娜！不！”孟令影的內心隱隱作痛，他左手抓住自己的胸口，右手向前伸去，仿佛夏玻利利所描述的場景就發生在他麵前一樣。
倘若他對於一切信息都不知曉，那麼他根本不可能相信，正是因為在鎮靜教堂的指頭女巫那裡看出了一些端倪，才使得他情緒波動如此劇烈。
孟令影的內心越是波動，夏玻利利就越發得意，他無情嘲諷道：“瞧瞧你現在的模樣，哪裡還能成為一個王者。不過是一隻在弱小與自責的糞坑中不斷掙紮的可憐蟲罷了。真是沒眼看，與其自我懷疑，不如陷入永恒的狂亂吧。”
夏玻利利猛然抓住孟令影的頭盔，瘋狂的癲火從他那充滿暴虐的雙眼噴湧而出，直直地擊中孟令影的雙目。
孟令影的癲狂量表本就處於不穩定的狀態，這直射雙眼的癲火瞬間將他瀕臨極限的理智徹底擊碎。
他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的頭，麵容扭曲，似是在承受著靈魂出竅般的劇痛，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淒厲尖叫。那尖銳的呼喊，如同被風暴席卷的海浪，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淒厲。
然而，無人可以回應，在這摩恩悲歎墓所在的沙灘上，隻剩下他與他那絕望的哭喊，而夏玻利利早已不見蹤影。
……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縷戰鬥所留下的火焰被雨水澆滅後，海岸邊突然傳來一陣鏗鏘有力的中年男子聲音：“快，快，他在這裡，將士們，快把他扛起來。”
說話者是一位滿頭灰色卷發的中年男子，全身上下皆是傷痕。他的左臉被火焰燒得麵目全非，皮膚焦黑脫落，露出下麵的血肉，肌肉纖維在焦痂下若隱若現，如同被烈火雕琢的蠟像。
如果仔細辨彆的話，可以發現，此人的長相與摩恩城主艾德格有好幾分相似之處，隻不過此時的他被嚴重燒傷。
在艾德格的指揮下，幾名脫離癲狂狀態的守城騎士們將孟令影托起，眾人一起貼著摩恩城外牆逃離。
艾德格看向孟令影的眼神，儘是惋惜之色，此時的孟令影雖停止了呼喊，但雙眼的瞳孔中已經失去色彩，整個人如同剛從石頭中解封一樣無神。
他的口中反複念叨著一句話：我沒能保護好她。
而此時的摩恩城，狂躁的叫喊聲四起，一排排混種站在城牆邊振臂高呼，那是屬於它們的勝利慶祝。
摩恩城，又一次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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