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那句冰冷而沉重的問題，如同淬火的冰水，瞬間澆熄了雷裂眼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也讓他身後阿火、陳雅、蘇小沐的心沉到了穀底。
“王哲…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
雷裂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猛地回頭看向躺在防水布上、呼吸微弱得幾乎消失的王哲。那厚厚敷著金創散的胸口繃帶，此刻在昏暗的燈光下，像一塊沉甸甸的、宣告著絕望的墓碑。手術？強效藥劑？在這片被怪物撕碎的廢墟裡，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們小隊一路掙紮求生，見過太多重傷的人，最後都無聲無息地咽了氣。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
阿火猛地攥緊了纏著布條的雙拳，指關節發出“哢吧”的輕響，他死死盯著王哲，喉嚨裡發出野獸受傷般的低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蘇小沐捂住了嘴，淚水無聲地從蒼白的臉頰滑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王哲的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她的微弱感知甚至能“聽”到那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心跳。更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又死死咬住嘴唇，把哭聲憋了回去，隻剩下肩膀劇烈的抖動。
店鋪內的空氣再次凝固，沉重的壓力幾乎讓人無法呼吸。趙穎看著王哲，眼神複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但更多的是對現實的冰冷認知。張強握劍的手更緊了，似乎在抵禦著這股絕望的侵蝕。張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悶聲道：“操！這他娘的…”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幾乎要將所有人壓垮時，雷裂布滿血絲的雙眼猛地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頭，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有！還有一個地方！也許…也許能救他！”
這突如其來的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林默疲憊的眼神也陡然一凝。
“哪裡？”林默的聲音依舊低沉，但多了一絲探究。
“城西！老工業區！廢棄的‘維生研究所’！”雷裂語速極快，仿佛慢一秒那希望就會溜走，“我們之前…逃命的時候，聽一個快咽氣的拾荒者老頭提過一嘴！他說…那地方深處，藏著個‘生命聖泉’！”
“生命聖泉？”趙穎眉頭緊鎖，第一個質疑出聲，語氣帶著明顯的不信，“雷裂，你確定那老頭不是臨死前的胡話？或者…是某種陷阱？”在這末世裡，任何聽起來過於美好的東西，都伴隨著致命的危險。
“我不知道！”雷裂吼了出來，他指著王哲，眼睛赤紅，“但那是王哲唯一的希望！那老頭說得有鼻子有眼！說那‘泉’不是水，是一種特殊的…能量場或者…高濃縮的生命精華！能快速愈合傷口，甚至能吊住瀕死的人一口氣！代價…代價就是研究所裡盤踞的東西，非常非常危險！”
他喘著粗氣，目光死死盯著林默：“林店長！我知道這聽起來像扯淡！但王哲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看著他死在這裡！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得去闖一闖！”他聲音裡帶著孤狼般的凶狠和哀求，“求你了！給我們一個機會！隻要你能點頭，我雷裂這條命就是你的！阿火！小雅！小沐！我們所有人！以後都聽你調遣，刀山火海絕不皺一下眉頭！隻求你…給我們指條路，或者…借點藥，讓我們去試試！”
阿火立刻踏前一步，和雷裂並肩站在一起，布滿血絲的眼中是同樣的決絕：“算我一個！死也把王哥帶回來！”
蘇小沐抹掉眼淚，掙紮著站直身體，雖然虛弱，但眼神異常堅定：“林店長…我也去！我能感知…也許能找到那地方…避開一些危險…”
雷裂小隊的意誌在這一刻擰成了一股繩，為了同伴的生命，他們願意賭上一切，包括自己的命。這份近乎悲壯的決心，讓店鋪內的氣氛陡然變得肅殺而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默身上。他靠在冰冷的門板上，左臂的鈍痛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信息衝淡了一些。他眼神低垂，看著地麵，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右臂的衣袖，大腦在飛速運轉。
“維生研究所”…“生命聖泉”…聽起來確實荒誕不經，像是絕望中的囈語。但雷裂眼中的瘋狂和決絕不似作偽。而且，在這光怪陸離的末世，所謂的“科學”早已被顛覆，怪物的出現、超能力的覺醒、甚至他自己店裡的那些效果奇異的藥劑…哪一樣不是超出了常理？存在某種具有強大生命恢複效果的東西，並非完全不可能。
關鍵在於：風險。
能讓一個經驗豐富的拾荒者臨死前還念念不忘的“危險”，絕對非同小可。以他們現在這支殘兵敗將的狀態，拖著王哲這個重傷員，去闖一個未知的龍潭虎穴，成功率微乎其微，團滅幾乎是必然。
但是…雷裂小隊展現出的這種為了同伴可以豁出一切的凝聚力，卻是一股極其珍貴的力量。尤其是在這個各自為戰、人性崩壞的環境裡。如果他們真能救回王哲，這份恩情和信任，足以讓這支小隊成為真正可靠的臂膀。而林默自己，也需要力量，需要更多可以分擔壓力、值得托付後背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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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巨大的賭博。賭注是所有人的命，包括他自己。
林默緩緩抬起頭，目光如電，掃過雷裂、阿火、張強、蘇小沐每一張充滿懇求和決絕的臉。他沒有立刻回應他們的效忠，而是轉向趙穎和張強，聲音冷靜得可怕：
“趙穎，張強。你們怎麼看？那個研究所的位置…有印象嗎？”
趙穎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回憶：“城西老工業區…範圍很大。維生研究所…有點模糊的印象，好像是個半地下的生物製藥機構，災變前就挺神秘的，安保級彆很高。位置…大概在工業區深處靠近環城河舊河道的地方。但具體裡麵現在什麼情況，完全不知道。危險係數…極高。”她給出了客觀但不容樂觀的判斷。
張強言簡意賅：“聽過名字。沒進去過。危險。”他的眼神表明，他同樣認為這是個九死一生的主意。
林默的目光最後落在張強身上。張強撓了撓頭，甕聲甕氣：“林哥，你指哪我打哪！不過…那地方聽著就邪乎，咱現在這狀態…夠嗆啊。”
信息有限，前路凶險。
林默重新看向雷裂，眼神銳利如刀：“雷裂，你確定要去？帶著王哲？你們現在的狀態，進去就是送死。”
“確定！”雷裂毫不猶豫，斬釘截鐵，“死也要死在一起！把他扔在這裡等死，我雷裂做不到！”
林默沉默了幾秒鐘。這幾秒，對雷裂等人來說，漫長得如同幾個世紀。店鋪內隻剩下王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終於，林默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好。”
雷裂等人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但林默接下來的話立刻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
“但不是現在去送死。”林默的目光掃過眾人身上的累累傷痕，“我們現在是殘兵，傷員過半。闖那種地方，跟自殺沒區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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