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江海那頓劈頭蓋臉的怒罵，像兜頭一盆冰水，把隊伍裡最後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也澆了個透心涼。
空氣裡隻剩下風聲和隊員們壓抑的咀嚼聲。
老周咽下嘴裡發乾的醬肉，看著沉默的眾人，尤其是臉色鐵青的李鐵峰，他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平靜：
“隊長，大夥兒，都消消氣，聽我說兩句實在話。”
眾人目光都看向他。老周沒有虛擬手表，他也不用看那些冰冷的條款，他用手指了指腳下這片險惡的懸崖，又指了指遠處沙巴克基地隱約的方向：
“說實話，我覺得…沙巴克這樣，挺好！”
這話讓不少隊員一愣，連李鐵峰都皺起了眉頭。
老周沒理會，自顧自地說下去：
“挺好！真的！跟咱們末世前有啥區彆？不也是乾活兒，拿錢，買吃的買喝的，租房子住？以前咱們當兵前，在廠子裡、工地上，不也是拿命拚？拚時間拚體力，甚至…有時候也得拚點運氣，不就是為了那點工資，養家糊口？”
他環視一圈，眼神裡有種看透的坦然：
“現在呢？現在是他媽什麼世道？外麵全是吃人的玩意兒！能有個地方，像沙巴克這樣，讓你乾活就能換吃的，換住的，換保命的家夥，甚至…”
他看向李鐵峰，“隊長不是說裡麵還能學本事，能變強嗎？還能賺那種更值錢的‘金幣’？這還不夠？”
老周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這他媽簡直是天堂了！想想咱們以前那個破基地！除了搶，就是等死！在沙巴克，隻要肯乾，不愁餓死！在城裡，找個掃地的活兒，修修牆，洗洗衣服，總能混口吃的吧？”
“不用出來拚命，起碼餓不死！想多掙點，想換更好的東西，想變強？那就出來拚！像咱們現在這樣，清理喪屍，收集物資，或者…接這種玩命的活兒！”
“風險和收益自己擔著！這跟在咱們當兵有什麼區彆，本質上有什麼區彆？甚至更好！至少沙巴克有高牆！有真能打的狠人！”
他指向李鐵峰手腕上的表，又指了指遠處沙巴克那模糊但堅固的輪廓：
“看看！隊長手上這玩意兒，能通話，能看任務，能換東西！再看看那城牆！多厚實！就咱們這四十號人，就算豁出命去，能殺幾隻衝過來的怪物？十隻？二十隻？子彈打光了怎麼辦？拿牙咬？”
“可沙巴克呢？他們能召喚那種…那種鬼東西！”老周想起基地裡看到的恐怖景象，心有餘悸。
“而且，我敢打賭，會這種邪門本事的人，沙巴克絕對不止一個兩個！有他們在，有那城牆在，裡麵的人，隻要守規矩，不鬨事，就能安安穩穩地活著！這還不夠？”
老周的話像一把重錘，一下下敲在隊員們心上。憤怒和不甘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現實、甚至帶著點苦澀的認同感。
是啊，末世裡，能有一個地方，讓你憑力氣就能活下去，還能看到一點變強的希望，這已經是夢寐以求了。
至於公平？那玩意兒在喪屍病毒爆發那天就死絕了！
李鐵峰緊繃的臉色也慢慢緩和下來。老周的話糙理不糙。
他想起在基地兌換處看到那些穿著整潔製服、氣色明顯好很多的“正式工”，又想起那些在訓練場揮汗如雨、眼神銳利的戰士…
沙巴克內部，確實是一個等級分明但運轉有序的小社會。安全是有代價的，自由也是有限的，但至少…它提供了一條活路，甚至是一條可能向上的路。
他長長吐出一口鬱氣，拍了拍老周的肩膀：“老周說得對！是咱們之前想岔了！”
他站起來，把剩下的食物和水一股腦全堆在地上，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果斷，甚至帶著點豁達：
“水！吃的！都在這兒了！管夠！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就當咱們…來這風景獨特的鬼地方搞團建了！”
他看著隊員們還有些懵的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的天光下顯得有些森然：
“沒聽老周說嗎？咱們現在乾的這活兒，可是‘高風險高收益’的尖端業務！一千積分雖然買不了彆墅，但夠咱們回去好好搓幾頓，換點子彈了！”
“所以，都他媽給我打起精神來！鷹眼，王濤，第一班！盯死那破門！其他人，該吃吃，該睡睡！養精蓄銳！記住，咱們的目標是——混夠時間，平安回家，拿錢走人！”
“是！隊長！”這一次，隊員們的回應整齊了許多，臉上也少了些絕望，多了些認命後的輕鬆和務實。末世生存法則第一條：認清現實，抓住眼前能抓住的。
時間在斷刃峽凜冽的風中緩緩流逝。鷹眼和王濤趴在冰冷的岩石上，望遠鏡和探測器牢牢鎖定著那片翻滾的灰霧和扭曲的傳送門區域。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能量探測器的讀數像一條死透的直線，穩穩地趴在最低刻度上。
望遠鏡裡，那片灰霧依舊如濃稠的墨汁般翻湧，但範圍沒有擴大，濃度也沒有明顯加深。
那個扭曲的“門”，除了空氣的漣漪似乎比剛到時活躍了那麼一絲絲，再沒有任何異常動靜。
沒有怪物爬出來，沒有能量爆發，連那若有若無的劈啪聲都徹底消失了，隻剩下風聲呼嘯。
“隊長，”鷹眼揉了揉凍得發僵的臉頰，回頭報告，“還是沒反應。安靜得…能聽見石頭縫裡的風聲了。”
李鐵峰靠在一塊相對背風的凹岩裡，正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望向那片死寂的深淵，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沒反應？哈！沒反應就是天大的好消息！這說明咱們安全！說明這一千積分，白賺！”
他拿起水壺灌了一口，冰冷的清水帶著一絲回甘：“都放鬆點！該休息的抓緊睡！該盯梢的也彆太緊張，就當看風景了！記住，沒動靜就是最好的動靜！咱們這趟‘團建’，目標就是——吃飽喝足，混夠鐘點，然後揣著咱們的血汗錢，風風光光地回沙巴克…找個輕鬆點的活兒，先歇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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