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代代相傳”“牽掛永存”“薪火相傳”的金線,在夕陽裡閃閃發亮。
林硯之坐在母親的藤椅上,看著曾孫輩在工作室裡追逐嬉鬨。小孫女的女兒舉著枚銀頂針,在樟木繃架旁跑來跑去,銀環的碰撞聲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野菊的清香順著敞開的門漫進來,混著孩子們的笑聲,像杯被時光泡暖的茶。玻璃罐裡的頂針已增至十五枚,從母親的銅環到剛添的小曾孫的銀圈,在夕陽裡輕輕晃動,像串會呼吸的星辰。
小菊的設計工作室開了分館,第一麵牆上就掛著門楣木牌的複刻品,“生生不息”的金線在射燈下格外醒目。員工們都知道,每個新入職的設計師,都要先學繡朵野菊,“這是太奶奶的規矩,讓針腳先學會有溫度”。有天林硯之去參觀,發現個年輕設計師的繡品上,針腳裡藏著枚極小的頂針,像母親當年在旗袍下擺留的那樣。“老師傅說,這是讓牽掛有個落腳的地方。”年輕人摸著針腳輕聲說,頂針從指尖滑落在設計圖上,輕響裡混著遠處的車流聲。
深秋的雁蕩山,靈峰寺的老樟樹下,多了塊新的木牌,上麵刻著“沈曼君之牽掛”。每年霜降,都會有人來這裡放下頂針、野菊標本、繡品碎片,像場跨越時空的聚會。林硯之帶著曾孫們來的時候,正看見個老太太在埋鐵皮盒,裡麵是她孫女的頂針。“沈師傅說,牽掛要種在花開的地方。”老太太指著木牌,“我是她當年教過的徒弟,這手藝傳了三代了。”頂針從老人手裡滑出來,落在林硯之的掌心,銅環的碰撞聲裡,混著滿山的野菊香。
工作室的縫紉機旁,擺著台新的電腦繡花機,卻總在角落留著母親的老式縫紉機。小曾孫們最愛踩踏板玩,聽頂針撞在鐵皮上的聲響,像在和太外婆說話。林硯之把孩子們踩出的針腳圖案,都繡在塊棉布上,貼在母親的繡譜最後,像幅流動的時光畫卷。有次她發現,最小的曾孫踩出的針腳,竟和母親的一模一樣,像條藏在血脈裡的河。
小菊的女兒考上設計學院那天,捧著錄取通知書站在門楣下。“生生不息”“代代相傳”“牽掛永存”“薪火相傳”的金線,在晨光裡閃閃發亮,玻璃罐裡的頂針輕輕晃動,像在為她送行。林硯之把母親的銅頂針,放進孫女的行囊,“太奶奶說,設計不止是線條,是讓牽掛生長的土壤”。孫女摸著銅環,突然看見內側的刻痕裡,嵌著些細碎的金粉,像揉碎的陽光。
林硯之在工作室的門楣旁,又釘了塊木牌,上麵用金線繡著“向光而行”。五塊木牌在風中輕輕碰撞,金線交織成張溫暖的網,網住了六代人的牽掛。玻璃罐裡的頂針還在輕輕搖晃,碰撞聲裡混著曾孫們的笑聲、設計稿的翻動聲、老式縫紉機的哢嗒聲,像首被時光反複吟唱的歌謠。
她低頭看著罐口的金線,突然明白母親留下的從來不是終點,而是讓牽掛生長的起點。那些頂針的輕響、野菊的芬芳、針腳的溫度,早已變成種能力,在每個走進時光的人心裡發芽,把短暫的相遇,縫成永恒的家。
夕陽漫過樟木繃架時,林硯之拿起母親的銅頂針,在塊新的棉布上,落下第一針。銀針穿過布料的瞬間,玻璃罐裡的頂針突然齊齊顫動,聲響裡混著遠處的晚鐘聲,像無數代人的心跳在輕輕相和。她望著布上漸漸成形的野菊,聽見心裡有個聲音在說:看,我們用針腳織的家,從來都在生長,向著光,向著更遠的時光,永遠都不會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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