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樟木箱像尊被時光鍍亮的酒壇,透光布上的光在箱蓋流動成河,紅的暖、藍的潤、綠的鮮在河麵上泛著粼粼波光,正和新苗葉尖舒展的弧度呼應,像給歲月長歌劃了道靈動的水紋。酒香順著三色布的紋路鑽進年輪,每道溝壑都吸足了蜜的稠、光的暖、餘音的醇、香的濃、酒的烈,漸漸融成琥珀色的漿,輕輕晃動間能聽見時光碰撞的脆響,和太婆老酒窖裡的陳釀一模一樣,都帶著種能浸透歲月的厚。
阿婆往樟木箱的夾層裡塞了把曬乾的茱萸,“讓歲月酒帶點辛香,烈裡藏著暖,才夠勁兒”。她的指尖撚起顆茱萸籽,那些帶著棱角的顆粒立刻吸了些透光布的光,落進箱內時激起的酒浪,正和樟木箱年輪的弧度重合,像給長歌加了層辛辣的尾韻,和外婆年輕時泡在酒裡的茱萸一模一樣,都帶著種能醒透醉意的勁。忽然發現茱萸的縫隙裡,夾著張孩子們畫的“酒脈圖”,紅綢畫的酒脈從樟木箱出發,穿過記憶田的新苗根,通向遠方的霧靄,脈上的節點都標著“味”,根處標“鮮辛”,箱處標“稠烈”,遠方標“回甘”,像條被辛香串起的血管,流淌著永不封壇的歲月酒。
我在樟木箱的銅環接口處,發現了些細碎的茱萸屑,和阿婆剛塞的同味。翻出外公的《五味記》,果然在茱萸條目下看到批注:“屑入縫,可讓老物件記得烈的分寸”。批注旁畫著個平衡的秤,秤砣是“烈”,秤盤是“暖”,秤杆上標滿了刻度,一頭標“辛”,一頭標“甘”,支點處寫著“虹”,像杆被歲月校準的秤,永遠能稱出長歌裡最舒服的味。
孩子們舉著“釀味罐”在田埂上奔跑,陶罐的頸口纏著三色布,穿藍校服的男孩把罐口對著紅綢新苗,“把酒的烈、蜜的甜、茱萸的辛都釀進去!”罐身碰撞的聲響撞在樟木箱上,讓裡麵的茱萸輕輕顫動,顆粒滾動的聲響混著酒香,像在給釀味罐貼標簽。他發間彆著的綠布葉,蹭在箱蓋的透光布上,葉片上的酒珠立刻順著布紋往下淌,在箱身的牡丹紋上暈出朵小小的紅,像滴被酒染紅的淚,和外公年輕時酒杯裡的酒漬一模一樣,都帶著種能洇透時光的豔。
樟木箱的抽屜裡,新添了本《釀味誌》,記錄著歲月酒的新變:紅綢的酒裡滲了“新苗的青”,藍緞的酒裡融了“虹影的潤”,綠布的酒裡浸了“朝陽的暖”,每處變化都畫著對應的物——青處是孩子們的釀味罐,潤處是樟木箱的透光布,暖處是候朝燈的燈芯,像座被味與光堆高的塔,塔頂的酒旗上寫著“長歌不休”。
王醫生帶著孩子們給新苗“品酒韻”,用滴管吸了點歲月酒滴在纏著藍緞的苗莖上,“根須在哼烈的調,布片在唱甘的詞,風的流動是醒酒的扇”。他說話時,正午的陽光把樟木箱曬得發燙,新苗的葉片突然朝光的方向挺得更直,葉尖的藍緞晃得更歡,把茱萸的辛、酒的烈、蜜的甜都裹進葉脈,和箱裡的琥珀漿纏成一團,像塊被陽光焐化的酒心糖,在新苗的根須裡慢慢化開,每絲甜味都帶著點恰到好處的辛。
周掌櫃送來新染的“味變布”,紅的部分從“烈”漸變到“暖”,藍的部分從“辛”漸變到“潤”,綠的部分從“濃”漸變到“清”,他把布輕輕鋪在樟木箱旁,“我奶奶說,好布要能藏住味的轉變才算活,你看這布,已經在自己發酵了”。果然,布料的顏色隨著酒香流動慢慢變柔,紅的暖得更沉,藍的潤得更透,綠的鮮得更清,和箱裡琥珀漿的流動完全同步,像塊被五味浸軟的綢,把烈與暖、辛與甘都揉進了色裡。
當午後的陽光斜斜照在樟木箱上時,孩子們把“釀味罐”裡的混合味倒在箱前的石台上,立刻騰起團帶著虹影的霧,霧裡的酒香、蜜甜、茱萸辛混在一起,在空氣裡凝成顆顆會滾動的味珠,滾到新苗根前就鑽進土裡,滾到樟木箱旁就滲進年輪,滾向遠方就化作風裡的韻。阿婆往箱裡撒了把新收的高粱,“讓酒裡帶點顆粒感,長歌才嚼著有勁兒”,高粱墜落的聲響,和新苗結籽的簌簌聲、恒音鈴的餘韻、茱萸的碰撞聲疊在一起,像場被五味包裹的合奏,每個音符都帶著歲月酒的醇。
鎖箱時銅鎖的輕響混著高粱的脆,像給這場味的盛宴打了個飽嗝。我望著陽光下的樟木箱,透光布的光仍在流動,新苗的葉尖已朝著光的方向舒展得更高,酒香順著三色布在年輪裡織成密網,把更稠的蜜、更暖的光、更濃的餘音、更醇的香、更烈的酒都網成了團,釀出壇真正不會封壇的歲月酒。阿婆用銀簪挑起塊凝結的琥珀漿,“你看,這酒裡有虹影在動呢”,她的聲音混著酒香漫開來,像句醉後的囈語,隨著新苗拔節的脆響,漫向記憶田的深處,漫向沒有儘頭的歲月長歌裡,讓每個日子都浸在這酒裡,越釀越甜,越存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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