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樟木箱的影子拉成朦朧的團,虹漿餅的輪廓在箱蓋上輕輕起伏,像塊被夜色揉軟的玉,餅香順著紅綢藍緞綠布的紋路往年輪裡鑽,每道紋路都成了酒壇的血管,流淌著蜜的稠、光的暖、餘音的醇、香的濃、酒的烈、芝麻的脆,混在一起竟泛出淡淡的銀光,像給歲月酒鍍了層月的清,引得月光都悄悄俯身,在箱蓋的透光布上舔出道淺淺的痕。
阿婆往樟木箱的頂蓋上放了隻新做的“邀月盞”,紅綢縫的盞身,藍緞鑲的盞邊,綠布繡的月紋,“讓月光有個正經的杯子,彆總偷偷摸摸嘗”。她用銀簪把盞底擦亮,簪頭的光落在月紋的中心——那是用顆珍珠嵌的,立刻反射出月光的流動,像盞盛著星子的杯,和太婆老梳妝台上的玉盞一模一樣,都帶著種能接住清輝的靈。忽然發現盞邊的藍緞上,新繡了行小字:“月是長歌的酒友”,字跡旁邊畫著隻月亮的臉,正對著樟木箱裡的歲月酒微笑,像幅被清輝浸亮的畫。
我在樟木箱的銅鎖鑰匙柄上,發現了層薄薄的月霜,和邀月盞上的同色。翻出外婆的《賞月記》,果然在月光條目下看到批注:“霜覆柄,可讓老物件記得清的分寸”。批注旁畫著輪彎月,月的光帶從樟木箱延伸到記憶田,光帶上標滿了“清度”,箱處標“淡”,田處標“明”,遠處標“幽”,像條被清輝鋪成的路,路邊的路標都是邀月盞的模樣,標上寫著“長歌共飲”。
孩子們舉著“接月盤”在田埂上奔跑,木盤的邊緣纏著三色布,穿藍校服的男孩把盤口對準月光,“看,月光在盤裡跳舞呢!它在偷嘗我們的歲月酒!”盤底承接的清輝撞在樟木箱上,讓箱裡的邀月盞輕輕顫動,盞沿碰撞的脆響混著餅香,像在給月光的偷嘗伴奏。他發間彆著的銀箔月,蹭在箱蓋的虹漿餅上,箔片上的月光立刻被餅香吸走,在餅麵上暈出圈小小的銀,像塊被清輝浸亮的斑,和外公年輕時煙袋鍋上的銀箍一模一樣,都帶著種能映出歲月的亮。
樟木箱的抽屜裡,新添了本《月飲錄》,記錄著清輝的軌跡:紅綢的光落在“太婆的銀簪”上,藍緞的光落在“外婆的木梳”上,綠布的光落在“我們的接月盤”上,每道軌跡都畫著對應的清——銀簪旁是“冷冽”,木梳旁是“溫潤”,接月盤旁是“靈動”,像串被清輝串起的珠,珠的線繩是道虹影,一頭係著樟木箱,一頭係著月亮。
王醫生帶著孩子們給月光“聽清音”,用聽診器貼著纏著綠布的新苗莖,“根須在哼月的調,布片在唱清的詞,露水的滴落是碰杯的聲”。他說話時,月光突然亮了亮,新苗的葉片立刻朝著月的方向舒展,葉尖的綠布晃得更歡了,把月光的清、餅香的甜、酒香的烈都裹進葉脈,和箱裡的歲月酒纏成一團,像杯加了清輝的甜酒,在夜色裡慢慢發酵,每口都帶著月的涼與虹的暖。
周掌櫃送來新染的“月暈布”,紅得像月光裡的暖,藍得像月暈外的幽,綠得像月下的新苗,他把布輕輕鋪在樟木箱周圍,“我奶奶說,好布要能接住月的呼吸才算活,你看這布,已經在跟著月光動了”。果然,布料的顏色隨著月的升落慢慢變幻,紅的暖得更柔,藍的幽得更深,綠的鮮得更潤,和箱裡歲月酒的晃動完全同步,像塊被清輝與濃情浸軟的綢,把月的冷與酒的烈都揉進了色裡。
當月上中天時,孩子們把“接月盤”裡的清輝倒進邀月盞,盞裡的月光與箱裡的歲月酒立刻交融,泛出的銀光順著紅綢藍緞綠布往新苗根上淌,淌過的地方都開出小小的光花,花的花瓣是三色布的顏色,花心是虹漿餅的甜,像片被長歌喚醒的月下花園。阿婆往盞裡撒了把乾菊花,“讓月與酒都帶點菊香,清烈相濟才夠味”,菊花飄落的聲響,和新苗葉動的輕響、恒音鈴的餘韻、餅屑的脆響疊在一起,像場被月光與酒香包裹的合奏,每個音符都帶著清輝的涼。
鎖箱時銅鎖的輕響混著菊香,像給這場共飲打了個雅致的結。我望著月光裡的樟木箱,邀月盞裡的銀光還在輕輕晃動,虹漿餅的輪廓在箱蓋上愈發柔和,歲月酒的香漫出箱外,與月光纏成一團,像對永遠喝不醉的酒友。阿婆把接月盤倒扣在石台上,盤底的月痕正好拚出個小小的“月”字,像給長歌的新篇蓋了個清輝的章,“月光偷嘗了酒,就會幫我們把長歌帶到更遠的地方”,她的聲音混著漸淡的酒香漫開來,像句被清輝潤過的祝酒詞,隨著虹影的流動、新苗的生長、月光的遠行,漫向沒有儘頭的歲月長歌裡,讓每個被月色浸過的日子,都在歲月酒裡越釀越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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