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與孩子們的身影沒入記憶田的綠浪時,紅綢藍緞綠布在風中最後揚了揚,像給虹影橋係了個醒目的結。橋身的光紋仍在緩緩流動,紅的暖、藍的潤、綠的鮮在暮色裡暈成柔和的團,把樟木箱的輪廓、新苗的剪影都裹進光裡,像幅被歲月裝裱的畫,畫的角落寫著“家”,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字都在虹影的中心發亮,像枚永遠不會褪色的郵戳。
我在樟木箱的透光布上,發現了道新的光痕——是虹影橋的光淌過的痕跡,順著布紋往箱內鑽,在《續歌錄》的空白頁上畫出條蜿蜒的路,路的兩旁種滿了新苗,每株苗上都掛著個“和字結”,結的線頭都連著虹影橋,像給未來的長歌插了排引路的幡。傳情筒裡的紫蘇葉突然劇烈晃動,辛香混著虹影的餘溫往遠方漫,漫過記憶田的邊界時,竟在空氣中凝成行發光的字:“虹橋永在,家味不改”,像句被風寫在天上的承諾。
子夜時分,樟木箱突然輕輕顫動,暗格裡的芥菜罐發出“咕嚕”的響,像是有新的氣泡在發酵。打開箱蓋時,股從未有過的濃香味湧出來——是太婆的虹漿甜、外公的歲月酒烈、阿婆的芥菜鹹、孩子們的蘆葦青,混在一起竟生出種“包容”的厚,像無數代人的味在箱內達成了和解,不再是單獨的辛或甜,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暖。《續歌錄》的紙頁被這股香浪掀動,最新一頁的空白處,竟自己浮現出些模糊的字,是用虹影寫的:“走遠的,記得橋;未走的,守著家”。
新苗的根須在土裡悄悄伸展,纏上了樟木箱的底座,根須上的三色布與箱身的銅環輕輕相碰,發出細碎的“叮咚”聲,與虹影橋的震動頻率完全同步,像場地下的合奏,奏的正是阿婆說的“歸途曲”。有株新苗的葉尖特彆長,綠布的尖梢竟觸到了虹影橋的邊緣,葉上立刻滲出顆晶瑩的露珠,露珠裡映著個往回走的身影,背著個裝滿“新味”的行囊,正順著橋身往樟木箱趕,行囊上繡著個小小的“歸”字。
天快亮時,我往樟木箱裡放了把新收的種子,紅綢包的虹漿花種、藍緞裹的紫蘇籽、綠布裝的新苗種,放進去時與芥菜罐輕輕相碰,發出的聲響像聲溫柔的“早安”。種子接觸到箱內的濃香味,立刻冒出點點綠芽,芽尖都朝著虹影橋的方向,像無數個準備出發的信使,要把家的味帶到更遠的地方,再把遠方的新味帶回來。
朝陽升起時,虹影橋的光與晨光交融,橋上往回走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最前麵的那個手裡舉著個新的“和字結”,紅綢、藍緞、綠布都帶著遠方的風塵,卻仍牢牢係著長歌的繩。孩子們舉著“迎歸旗”從記憶田跑來,旗麵的“家”字在晨光裡閃閃發亮,跑近樟木箱時,旗角掃過傳情筒,筒內的紫蘇葉突然齊聲“沙沙”響,像在喊:“歡迎回家”。
鎖箱時,銅鎖的輕響與虹影橋的餘震、新苗的晨曲、遠方的腳步聲疊成聲悠長的“嗡”,像給這場等待畫了個逗號——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我望著陽光下的樟木箱,虹影橋的光仍在箱蓋流動,新苗的葉尖已伸向更高的天空,根須卻在土裡紮得更深,像在說:“走得越遠,越懂家的重”。阿婆的聲音仿佛還在風裡飄:“虹橋永在,家就永在”,像句被歲月刻在虹影上的真理,隨著樟木箱的沉眠、新苗的生長、虹影的流動,漫向沒有儘頭的歲月長歌裡,讓每個走過虹橋的日子,都在去與歸的循環裡,釀出更濃、更厚、更難忘的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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